走出飯店，秦牧野忽然停下來問她，“你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我想要去供銷社買東西。”
察覺到自己回答得太快，就像在等著他提問似的，宋可夏趕緊描補。
“我畢竟是第一次回那個家去，空著手回去不好，所以想買點東西回去。
你要是有事情要忙的話，可以不用陪我了，我買好東西以後可以坐公交車過去拿東西。”
“你好像很喜歡趕我走。”
宋可夏對上他的目光，垂下眼瞼，小聲說道：“我只是怕耽誤你時間。”
秦牧野轉身去拿自行車，“上來。”
宋可夏的眼底很快劃過一絲笑意，坐上後座，“謝謝你呀。”
她剛領了工資，但身上的票有點少。
到了百貨大樓的時候，她問秦牧野，“我不知道家裡都有什麼人，你覺得我要買什麼好？”
“買糕點糖果回去，總不會有錯。”
“那我去買點糕點。”
她排隊去買糕點。
秦牧野想起剛才她問自己的事，神情有點不自在起來。
她剛剛這麼問自己，好像他們關係並不簡單，像是要回孃家的小夫妻倆似的。
排隊到宋可夏了，她買了半斤的餅乾，剩餘就買不了了，沒有糕點票。
秦牧野看見她垂著腦袋走出來，問道：“買到東西還不高興？”
“我身上沒有票，能買到的東西太少了。”
秦牧野看見她耷拉著腦袋，連那一雙漂亮的杏眼都黯淡下去了，想了想，說道：“帶你去個地方，你敢不敢跟我去？”
宋可夏抬眼看他，“去哪兒？”
“買東西不用票的地方。”
宋可夏的眼睛亮了起來，他說的是不是傳說中的黑市。
她長這麼大，還沒去過黑市呢。
在夢裡她看到再過幾年，國家就鼓勵發展經濟，到八十年代中期買東西，慢慢就不用票了。
她可以趁現在，去看看黑市是什麼樣的。
“你敢帶我就敢去。”
她抬起眼看向秦牧野，杏眼亮晶晶的，臉頰紅撲撲，看起來像是一顆誘人採擷的水蜜桃。
秦牧野挪開眼，“你跟我來。”
他騎著車，帶著宋可夏繞過兩條街，這才把她帶到一條小巷子裡。
那小巷子有不少人，旁邊擺著不少東西，有水果，有雞蛋，還有糧食，家裡做的各種糕點。
她買了兩斤紅豆糕，兩斤雞蛋糕，一斤水果糖，還有三斤蘋果。
想了想，問道：“能買到煙和酒嗎？”
秦牧野看了她一眼，轉身，“你跟我來。”
他們繞過一條街，最後停在一處平房前，敲了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有個男人過來開門，笑著跟他打招呼，“六哥，你怎麼來了？”
“帶個朋友過來買點東西。”
待那人看清秦牧野口中所說的“朋友”，差點沒一個趔趄。
六哥居然會帶姑娘帶這兒來？
他們是什麼關係？
秦牧野看見他的目光不住在自己，和宋可夏身上打轉，沉聲說道：“看什麼呢，人姑娘想要拿點菸酒，那一條中華和兩瓶五糧液出來。”
“好咧。”
那男人進到倉庫裡找了找，把自己的存貨給拿出來。
“給，六哥，你要的東西。”
秦牧野接過東西，“老規矩，記我賬上。”
宋可夏連忙掏出錢來，“我有錢，可以自己買。”
雖然她沒有買過煙和酒，可聽宋徵宇他們在家裡說話，大概也知道這兩樣東西很貴。
秦牧野：“這點東西，我不至於買不起。”
不是他買得起買不起的原因，是她不能讓他出錢。
要是他因此覺得自己貪圖錢財，對她產生不好的印象，那她之前做的，不是全都白費了嗎。
“我只是覺得讓你太破費，我會不好意思。
我剛剛領了工資，身上有錢。”
“你身上的那點錢還是自己留著。”秦牧野朝那年輕男人說道，“走了。”
那人卻把他拉到旁邊，問道：“六哥，什麼情況？你對象？”
要真是他對象，倒也不錯，這姑娘漂亮大方，跟六哥還挺般配。
“什麼對象，就一普通朋友。”
那人聽罷直咋舌，就普通朋友，他一齣手就是大幾十，對人好得有點過分了吧。
“就普通朋友，你犯得上這麼破費？”
“錢沒處花了，成不成。”
那人對著嘴做出一個拉拉鍊的手勢，“我不問了。”
秦牧野朝宋可夏說道：“走了。”
宋可夏應了一聲，跟他一塊兒走出小平房。
那人看著他們的背影，覺得秦牧野沒跟他說實話，他們倆肯定有情況。
出到巷子外頭，宋可夏看見有位大爺在賣冰棍，攤子旁邊有個人正在吃冰棍，咬上一口，便哈出一口霧氣。
“我想吃冰棍。”
秦牧野回過頭，看見她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冰棍攤看。
走了這麼會兒，她似乎被熱著了，白皙的臉上泛著紅暈，額前的小碎髮被汗水打溼了。
見到自己看過去，她還討好地笑了下，笑得又甜又嬌。
他不自覺動了動喉結，“走吧。”
宋可夏樂滋滋地跟在她身後，去到冰棍攤前，她要了一根紅果冰棍。
紅果冰棍是用山楂做的，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暑氣全都消下去了。
秦牧野喝了兩大口汽水，看見宋可夏像只小松鼠似的，小口小口地咬著冰棍，眉眼舒展，兩隻眼睛像是月牙一般彎著。
一根幾分錢的冰棍，她像是吃著全天下最好吃的東西。
真有那麼好吃嗎？
秦牧野也拿了一根冰棍，還是那個味道，和平時沒多大區別。
他三兩口就把冰棍吃完了，看見宋可夏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下意識問道：“怎麼了？”
“我還想吃冰淇淋。”
“拿唄。”
宋可夏高興地朝賣冰棍的老大爺說道：“大爺，再要一個牛奶冰淇淋。”
“好咧，姑娘，你對象可真疼你，你們倆長得這麼俊，真是般配。”
宋可夏的臉一下燒了起來。
用餘光瞄向秦牧野，見他緊抿著嘴，像是生氣了，連忙解釋道：“大爺，他不是我對象。”
那大爺把冰淇淋遞給她，聞言可惜道：“不是對象呀，你是不是還沒答應他的追求？”
大爺朝秦牧野說道：“小夥子，加把勁呀。”
秦牧野沒有反駁，付了錢，拎上東西，跟宋可夏說道：“走了。”
說完，他大步朝前走，沒再看她一眼。
宋可夏摸不準他是不是生氣了，趕緊追上前去。
“你是不是生氣了？我也不知道大爺會那麼說。”
秦牧野看了她一眼，“還不吃你的冰淇淋，要化了。”
聽他這語氣，不像生氣。
宋可夏抬眼看他，見他面色如常，耳垂卻有點紅。
他這是害羞了嗎？
宋可夏有點不敢確定，害羞的人應該不會這麼鎮定。
他簡直淡定得像一點不介意那老大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