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月家的門鎖換了新的,曹大壯又來了好幾次,每次魏淑芳都嚴厲拒絕,並且揚言要報警,曹大壯賊心終於死了,罵罵咧咧地再也沒來。
魏淑芳委屈生氣的要命,抱著被打的鼻青臉腫,頭上都留了疤的時月心疼的哭,“月月,都是媽不好,媽識人不明,以後媽不做那麼多兼職了,媽一定多抽出時間陪你,我們月月受委屈了。”
時月疼的呲牙咧嘴,肚子被踹了一腳,走路都覺得疼,但好歹,曹大壯這個隱患沒有了。
重來一次,她也沒料到曹大壯居然能這麼狠,失策了。
她也知道媽媽魏淑芳為什麼這麼內疚,因為媽媽想報警,卻不敢報警。
雖然生活在城市裡,到處都是講理的地方,但是媽媽是單親媽媽,人向來就是捧高踩低的,警察來了,也不過是調解,來了也是多生一場氣,多找矛盾,萬一曹大壯惱羞成怒死命纏著她們,簡直比死了還難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時月不覺得媽媽窩囊,反倒覺得媽媽不容易。
“媽媽,等月月長大了,月月一定掙好多錢孝敬你,你別哭,咱家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魏淑芳抱著時月的力氣更緊了一些,原本蒼老的臉上多了點慰藉,還好有月月,不然她一個人可怎麼活。
……
臉被打的破了相,腿走路還一瘸一拐的,偏偏時月長的還胖圓,遠遠看上去,有種醜萌的滑稽感。
原本去公交站五分鐘的路,現在十分鐘都沒走完,時月喘著粗氣,白嫩的手臂被太陽曬的通紅,她想停下來歇歇,卻在公交站附近碰到了薄期夜。
薄期夜此刻被趙小斌圍住,趙小斌拎著個棒球棍,用棍子戳薄期夜的肩膀,一臉痞氣。
趙小斌和薄期夜一個年級,他爸爸是A市有名的房地產商,這種富二代要是跟誰做對,那誰就一直倒黴。
“小偷居然敢來上學啊!真是好笑哦,薄期夜,你這種沒爹養沒媽生的野種,就應該去工地搬磚!偷東西的人沒資格在陽光下站著!”
薄期夜冷漠的眸子盯著對方,語氣微冷,“我沒有偷東西,不知道你想說什麼。”
“你沒偷東西,你敢不敢讓我們翻你的包!”
趙小斌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薄期夜冷道,“你沒有權利翻我的東西。”
他的眸子暗淡無光,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動,就像一潭死水,哪怕面前已經是困境,仍舊給人一種與他何干的疏離冷淡。
“在A市,老子就是權利!翻!”
一聲令下,趙小斌的許多小弟已經衝上來把薄期夜壓在身下,薄期夜想反抗,無奈身上都是傷,身體嚴重營養不良,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
包裡面的東西嘩啦啦掉了一地,一個黑色的錢包夾在其中,薄期夜眼睛都冷了。
趙小斌大笑,“還說沒有偷老子的錢包,這是什麼?!給老子打!往死裡打!”
棒球棍打在肉上的悶響,時月聽了清清楚楚,電視裡那些黑幫老大打架的畫面到底不如現實真實。
真實的現實裡有淋淋的血,紅的讓眼睛都發燙。
小少年被圍在狼群中央,明明是狼王的幼年期,卻被人硬生生打成羔羊,硬生生把羔羊的骨頭都拆了乾淨。
時月覺得眼睛有點熱,不能接近薄期夜的警告早就被憤怒拋在腦後。
記憶一點一點地湧上來,當初媽媽得病,她兼職的那點工資根本不夠生活和醫院的費用,沒有畢業證,找不到正式的工作,她走投無路的時候,是薄期夜的助理找到她,給了她一份工作。
還記得大學時的某天,萬年不跟時月說話的薄期夜突然開車來找她。
他站在月色裡,煙霧瀰漫著,很漂亮的皮囊沁了冰,“魏姨是個好人,你可以來上班,我的人不會為難你。”
薄期夜的話有時候沒頭沒腦,說的不著邊際,後來時月真的去上班的時候,那些個同學們說過的職場硝煙和穿小鞋的各種戲碼,她真的一點點也沒見過。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哪怕他討厭自己呢?
而且,薄期夜成為了大boss,A市的福利機構都是薄期夜投資的,尤其重點幫助孤兒和兒童醫療,他自己經歷過苦難,卻想著怎麼為其他人撐傘。
這樣的人,不該擁有這麼悽慘的童年。
“警察來啦!快跑啊!警察要來啦!我看到有人報警啦!”
就在薄期夜以為自己要被打死的時候,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破開人群響了過來……
那聲音裡還帶著哽咽,透過人群費力地看過去,竟然是大暴雨那天用同情侮辱自己的小壞蛋。
只是那小壞蛋滿臉青紫,腦袋都被砸了一個包,雙腿還打著顫……
明明自身難保了,她居然……
趙小斌到底年紀還小,雖然作天作地,打人踹狗,聽到警察兩個字,還是有點怵,也沒看清報信的是誰,一招手,一群小弟就跟著他趕緊撤了。
時月嚇的渾身都抖,等人走了,又過了五分鐘才敢過來扶薄期夜。
一摸上薄期夜的手腕,時月都震驚了,一個一米八的少年,胳膊比她的要細一半,低頭看自己圓滾滾白胖胖的小腿,比人家大腿還要粗……
而且,15歲哎,一米八哎,這是什麼霸總的出場標配啊?
一股子屈辱感猝不及防地襲來,哦,沒有無緣無故地討厭啊,胖也是種原罪,你看薄期夜的白月光沈榮榮,瘦的跟竹竿似的,長的跟仙女似的,薄期夜就喜歡那種調調。
不是那種調調的女生,大佬都鄙視。
想到這,時月愣了下,下一秒手就被薄期夜甩開,“滾開!少多管閒事!”
時月臉色發著白,看著薄期夜冷冰冰的那張臉,心底涼了半截。
為什麼又沒忍住多管閒事了?
不知道人家那麼討厭你麼?
時月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後退了兩步,“期夜哥哥對不起,以後我不會給你惹麻煩了。”
小女孩揹著小仙女的書包慢吞吞的一瘸一拐地上了公交車,那背影有無限的委屈。
剛才湊近自己的奶香味猝然消失,那雙明亮漂亮的圓眼睛也不在自己身上了,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一種感覺暗暗滋生。
薄期夜把掉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裝進包裡,站起身來的時候倒抽了一口涼氣,疼的要命,渾身就像散架了一樣,但就是不死。
他的眼眸晦暗幽深,對整個世界充滿了恨意,回到班級坐在座位上的時候,他才看了一眼,剛才推時月的那隻手,滿手的血腥和淤泥。
那小女孩傻乎乎地往他身上湊,卻沒發現,她純白乾淨的衣服被染滿了不該存在的汙垢……
有些人,只要遠遠看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