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利息不早起。
陳東是想,如何利用自己已知的信息攫取最大的利益。
要知道這件事不光牽扯到彥四,彥四身後的那位,在這件事之後也被弄了下去。
只不過,現在的陳東,就相當於某大排檔端菜上飯的服務員。
而彥四,則相當於豪華酒店的董事長。
就陳東手裡那六萬塊錢,想去彥老闆的賭場都沒資格。
…………
叮鈴鈴!
早上七點半,陳東被電話鈴聲吵醒。
接通電話,裡面傳來夏仲山的怒吼:“你昨天干嘛去了?白天打電話沒人接,晚上打電話也沒人接,你小子……”
陳東揉著眼角一言不發,他昨晚三點才睡。
“今天上午九點之前,你到雪鳥啤酒廠人事處報到。”
“我已經託人給你安排了,先去做臨時工,等有機會了就轉正。”
“你在裡面好好幹,安全科的科長跟我和你爸是戰友,這是人託人、臉託臉的關係。”
“為這事我和他都花了不少錢,去了那兒你別給我們丟人。”
“……”
掛了電話,陳東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罵街。
感動的是,夏仲山雖然脾氣越來越暴躁,但能出面出錢給自己找工作,很不容易了。
罵街的是,他才不要去當什麼保安,而且還是臨時工。
“現在怎麼辦?”
陳東坐在床頭楞了五分鐘,最後嘆息一聲:
“先去看看吧,大不了混兩天就滾蛋,到時候再忍受夏仲山一頓教訓。”
“最難還的是人情債啊!”
起身洗漱之前,陳東給廖澤凱打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
這會兒大概率是在上班的路上。
家裡連爐子都沒有,陳東就在外面隨便吃了一口,等到八點半騎著自行車朝啤酒廠趕去。
啤酒廠距離糧局家屬院不算遠,大概4-5公里的樣子。
路上,陳東還遇到了下早班的蕭晴。
原來蕭晴上班的青州市安康醫院,距離雪鳥啤酒廠還不到3里路。
所謂的報到,就是報名、填表、開會、座談。
這次保安隊總共招了11個人,10個退伍軍人,都是正式工。
只有陳東是臨時工,而且還是勞改犯……
尤其在座談會上,廠領導直接就說了:本次招工,是響應上級號召,安排和解決一批退伍人員的工作問題。
至於陳東,想都不用想,直接被忽略了。
甚至連後面點名的時候,廠領導都沒點陳東的名字。
這年代,工人可是鐵飯碗,在那些沒有正式工作,或者農村種地的百姓眼裡,就是人上人。
工人娶媳婦都能挑著娶,殘疾都能娶美女……
正式工和臨時工也有巨大區別,獎金很少,福利沒有、活幹的最多。
說多了都是淚。
座談會結束後,董向發直接把陳東喊到辦公室。
這人是父親的戰友,以前他們經常一起吃飯,陳東自然是見過的。
得,又多了一層人情。
陳東也很無奈,老老實實的站直了,喊了聲:“董叔!”
董向發說話也很乾脆,而且此時也確實不適合長篇大論,他就說了幾句話:
來到這兒好好幹,你這個工作來之不易,我下了不少功夫;
低調做人,臨時工就應該表現的積極點,多吃苦、多奉獻;
以後只要有轉正的機會,我力薦你。
陳東只能小雞吃米般點頭,心裡卻是一陣嘆息。
他的人生閱歷能甩出董向發十八條街:拋開別的先不講,就拿“臨時工轉正”這件事來說,跟好好幹有一毛錢關係嗎?
所謂的機會,是指某某某某的親戚、兒媳“需要轉正”的時候,企業就會開個口子,放出一批指標。
而這批指標,也不是看誰幹的好就給的。
“董叔,我能用下你的電話嗎?”
董向發被陳東這種跳躍性話題給說懵了,楞了半天才道:“哦!用吧,不過我這電話只能打內線,外線是不通的。”
通外線的電話,一分鐘要1.5元。
董向發一個科級幹部,還享受不到這種待遇。
當著董向發的面,陳東直接給廖澤凱打了個電話:凱子,中午一起吃飯,我來啤酒廠報道了。
“誒、東子!”
董向發一頭霧水:“你……你咋認識廖澤凱的?那小子可不是好東西,天天瞎混,連班都不正經上。”
陳東笑了笑:“同學,我倆初中同學。”
董向發皺眉點點頭:“這樣啊!但是今天中午,廠領導請咱們保安隊新來的11個人吃飯,你可不能去跟那個廖澤凱吃飯,這是命令。”
這下輪到陳東懵了,換了別人,他絕對撂挑子:那幫正式工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我跟他們混個鳥蛋。
但董向發這邊……
“知道了董叔,到時候我跟廖澤凱打個招呼,說幾句話就行。”
果然不出所料,中午吃飯的時候,十個新來的保安全都知道陳東是勞改犯了。
這幫小年輕倒是挺能喝,拍領導馬屁、拍董向發馬屁—都是人才啊!
陳東也沒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大家舉杯我就舉杯,剩下的我就吃菜。
好不容易熬完了飯局,陳東立馬跑去找廖澤凱。
“你爸不是銷售處處長嗎?想辦法給我調動下工作,需要多少錢我聽著,這保安我是不會幹的,一天都待不下去。”
陳東決定留下來的原因,是因為他有自己的衡量–人必須適應時代。
這年頭個體戶、小商販、私企打工者都是沒啥地位的,隨意被人拿捏。
但在雪鳥啤酒廠這種正經市屬企業當職工,不斷傳出去好聽,而且地位也不一樣。
因為這會兒政企不分家,企業領導與z府領導之間無縫銜接、絲滑轉換。
所以如果職工在社會上犯點啥錯誤,有關部門首先聯繫的是企業,先看看有沒啥背景啦。
如果有的背景,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內部處理的就內部處理。
在這個時期,鐵飯碗有著無可替代的先天優勢。
“艹,你咋不早說?”
廖澤凱也挺鬱悶:“你要是早說,還用費這功夫?咱能進來就是正式工。”
“你這一折騰,從臨時工轉正式工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