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国,昭运十六年冬,定北侯府后院。
陆沅春一边假模假式的顺手摘了朵金丝菊放在鼻尖下漫不经心的嗅着,一边转动着清灵如水的眸子四下乱瞟。
丫鬟石榴跟在她身后,那神情也是贼兮兮的。
俩人虽然皆是朝着院中一处高墙走去,但余光却不断地顾着周围是否有不速之客出现。
陆沅春用帕子捂住口鼻,微微侧头,压低声音问道:
“石榴,你可打听好了,这个时辰没人过来吧?”
“没有,我都观察好些天了,这个狗洞十分隐蔽,对面就是一片小树林。
咱们钻出去再神不知鬼不觉的钻回来,保准没人知道!”
“嗯,必须得出去逛逛了,再闷下去我真的还不如狗呢!”
说到这里,陆沅春姣好的面容上浮现丝丝无奈,想她这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盛京贵女,如今为了讨生活,便是出门也得想点那些世家小姐不敢想的法子。
比如–钻狗洞!
说话间,俩人已经到了高墙边,石榴俯下身子后又扭头四处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这才扒拉开靠墙的灌木花丛。
“姑娘,你先来,我断后!”
那狗洞是主仆二人百无聊赖闲逛侯府后花园时偶然发现的,本来陆沅春也没想着要利用起来,但因为这两天萧老太君出去礼佛了,她才大着胆子想要混出去游玩一番。
侯府的墙特别高,她没本事翻出去,那便只能遁地。
陆沅春看着那个半圆形的洞口,一抹对自由的向往喜色浮上眉梢,她一边激动的搓着手,一边弯着唇角吩咐:
“好石榴,一会儿本小姐带你去吃核桃酥,松仁果子!”
“嗯嗯。”
石榴也兴奋地点头,又快速让开身子,她双手扒拉着那些花草,让整个狗洞露出。
“姑娘,可以了。”
陆沅春颔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布巾铺在地上,随后便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她在床上练过数次,所以这回驾轻就熟的先将胳膊送了出去,再缩着身子往外挤,瞬间而已,她的头和半副身子便出现在了院墙之外。
打从回门那天后她就没有再出过侯府,将淑女的品德贯彻到底,现如今突然看到外面的天地,那可真是冬色迷人眼啊!
小树林里还氤氲着晨间的丝丝白雾,便是冬季也不见萧条,到处都是嫩绿的枝条,不远处还有些星星点点的紫色小花点缀,美不胜收。
陆沅春忍不住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是泥土略微带腥的味道,此时此刻在她心里也格外芬芳。
啧,自由可真好!
陆沅春还没感慨完,那厢石榴就在后面低声喊道:
“姑娘,你快点啊,换岗的就要来了!”
“马上!”
陆沅春睁开眼,使着劲的往外爬,可不知道是狗洞太小,还是…还是侯府伙食太好,她竟然没有一下子爬出去。
感受着臀部卡在洞口微微作痛,陆沅春“嘶”了一声,继续撑着胳膊努力的匍匐着往前爬。
可…汗都出来了,那臀部依旧纹丝不动,而且好像还卡的更紧了点!
一道高墙生生将陆沅春的臀和头分成了两半,这可让她瞬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顾不得那么多了,要是被发现,丢了陆府和侯府的人,到时候真是吃不了兜着也走不了…
陆沅春呼出一口气,咬着牙回过头对洞口说:
“石榴,我卡住了,你把我踹出来!”
话音刚落…
“呵!”
一道带着气声的冷笑自陆沅春头顶响起,随之又是轻蔑的一句:
“人蠢了点,胆子倒是不小!
说,你是哪个院里的?”
扭着头的陆沅春听到这话语,登时惊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句:“糟了!”脱口而出。
她僵硬的转过头来,那光洁的额头瞬间便布上了一层汗珠。
一双皂色骑靴就那么大喇喇的立在离她脑袋不到半尺的地方。
陆沅春艰难的咽着口水,却不得不将头抬了起来,晨光微泻,刺的她稍稍眯起了眼。
入目的是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他此刻就像一座大山般堵在了她的面前。
那些云雾和紫色小花都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陆沅春感受着石榴正在卖力的把她臀部往外推,自己也暗暗使着劲,但眼睛却偷偷打量起面前的男人来。
但因为那人个子太高,此时又逆着光,他还傲娇的抬着下巴,所以她只能看到带着青色胡茬的下颌和两个黑漆漆的鼻孔。
这情形实在是太诡异了,陆沅春也顾不上说话,只得闭着眼默默祈祷,希望石榴大力出奇迹,能先将她给弄出来!
几息后,大概是推不奏效,石榴终于无奈的打算上脚。
墙内还传来她的声音:“姑娘,你忍着点,以后可不能吃那么多饭食了,我瞅着你这臀可是肥了一圈!”
陆沅春恨不得将头埋进地下,这丫头踹就踹呗,哪儿那么多话!
一下!两下!
石榴终于把她一脚给蹬了出来。
“唉哟!”
陆沅春以一个非常标准的狗吃屎姿势趴在了地上,关键是那双黑靴子的主人在她扑出来的瞬间还嫌弃的往后跳了两步避开!
随之,揶揄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那男子嘲讽不已的道:
“真是世风日下!
想不到定北侯府竟还有你们这等‘豪放’之辈!”
陆沅春对这些话置若罔闻,她摔疼的手腕阵阵发麻,臀部更是胀痛不已,哪有心情理一个闲杂人等。
她白了那男子一眼,随后便撑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
陆沅春一边揉着左手腕,一边又瘸着腿走到洞口处等石榴出来,丝毫没有把那男子当回事。
现在的她只想快点逃离此地。
可偏偏她抬着的手腕上突然滑出一枚镯子,看样式不算新颖,但颜色却并不多见,是正宗的鸡血石所制。
萧意淮的眼睛落在那镯子上,玩儿味的偏过头挑了下眉。
这镯子可是定北侯府的侯夫人贴身饰物,能得他母亲相送的,这世上除了儿媳妇,只怕也没第二个人了。
有意思啊…
他竟是娶了个会钻狗洞的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