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了藥，我淺淺睡了一會兒，臨近黃昏時，皇后宮中的流雲前來通報：
“宋更衣，皇后娘娘請您去長樂宮一趟，您在壽宴上被人下毒的事已經查出些眉目了。”
難為我一個病號，病的半死不活，還得拖著沉重的身子去看皇后娘娘辦案。
不過想想也並無道理，這場案件我是原告，皇后是法官，開庭時原告要是不到場，法官還怎麼判案。
好在皇后宅心仁厚，體諒我身體抱恙，特意借了半幅皇后的儀仗給我。
要不說當上皇后就是好呢，皇后的轎輦奢華又舒服。
座上的軟墊採用上好的鵝腹絨做為填充物，又軟又膨，外面一層墊套是絲綢織成的，滑若無物。
抬轎攆的幾位太監師傅也都是十分有經驗的車伕，步子堅實穩當，坐在轎上絲毫沒有顛簸的感覺。
我到長樂宮時，旁人已經全到了，沒想到古代小法庭也有陪審團。
我正要起身向皇后行禮，就被皇后出言止住：
“宋更衣的傷還未好全，禮數就免了吧，若不是皇上說此次下毒之案影響惡劣，必須闔宮到場，本宮也不會難為宋更衣拖著病體過來。”
皇后這人是好是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還挺貼心的，不僅在我的座上備了補氣血的紅棗阿膠糕和血燕，還提前命人在我的座上鋪了一層柔軟厚實的坐墊兒。
儷貴妃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茶，陰陽怪氣道：
“皇后娘娘怪會體察聖意的。
皇上不寵宋更衣時不見皇后娘娘體恤關照宋更衣，倒是在宋更衣中毒、皇上守了一天一夜後，開始對宋更衣噓寒問暖。”
皇后的臉上絲毫沒有怒色，她大方得體的微笑著：
“本宮是六宮之主，為皇上分憂就是本宮的職責所在。”
儷貴妃像是一記鐵拳打在了棉花垛子上，有氣兒沒處撒，她冷哼一聲後也不再言語。
“皇上駕到——”
蕭迎來了，眾妃嬪都齊齊向他行禮問安，我也混在其中渾水摸魚，只對口型不出聲。
“都平身吧。”
蕭迎身姿筆挺的落於主座，他大手一揮，偏頭看向皇后繼續說道：
“皇后，六宮之事朕本無意插手，后妃之間有些齟齬爭鬥也屬常事。
只是這回宋更衣在母后的壽康宮被賊人當眾下毒，這賊人簡直是膽大包天、蔑視皇威，若不嚴懲恐怕會鬧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朕讓你查這幕後下毒之人，你可查出來了？”
皇后娘娘微微頷首，溫柔的與皇上對視：
“臣妾已經查出些眉目了。”
說罷，皇后側頭對貼身宮女流雲吩咐道：
“叫人把小鈺帶上來。”
很快，一個渾身血汙的女人被幾名內侍連拉帶扯的拖上內殿。
我憑藉著這女人的眉眼，勉強辨認出這人是那日在壽康宮偏殿給我送茶水的小鈺。
看來她在慎刑司吃了很多苦頭，露在外面的皮膚已經被打的沒一塊好肉。
皇后娘娘昂首睥睨著跪在地上的小鈺，聲音冰冷而威嚴：
“小鈺，你明明只是太后宮中一個侍候花草的奴婢，為什麼會出現在壽康宮偏殿，假借太后的名義在宋更衣的茶水中下毒，說，是誰指使你這麼幹的！
小鈺邊哭邊悽慘的向皇上皇后磕頭：
“別打我了，別打我了，我什麼都招，我什麼都招！
是江美人宮裡的蘭娟指使奴婢做的，蘭娟給了奴婢一百兩銀子和一包藥，要奴婢假扮成送茶水的宮人，在宋更衣的茶水中下毒
蘭娟騙奴婢說那藥不過是一包會讓宋更衣當眾出虛恭拉肚子的瀉藥，最多讓宋更衣當出出醜而已，不會有人往下追查。
奴婢一時被錢迷了心竅，才會作下這錯事來。奴婢要是知道蘭娟給的藥其實是能要了人性命的耗子藥，奴婢是萬死也不敢將這玩意加到給宋更衣喝的茶水中啊！”
“賤人，你在胡說什麼！”
江美人對著小鈺大罵一聲。
她‘騰’的從座上站起身來，眨著一雙嬌俏又無辜的杏眼，可憐巴巴的盯著皇上，嬌聲說道：
“皇上，臣妾對此事一無所知，該不會是蘭娟見宋更衣幾次三番對臣妾不敬，擅作主張的吧。”
說罷，江美人惡狠狠的擰了一把蘭娟的大腿，小聲在蘭娟耳邊嘀咕了幾句，隔的太遠我也不知她對蘭娟說了些什麼。
蘭娟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重重叩首，悽聲說道：
“是…一切都是奴婢所為，宋更衣目無尊卑，幾次三番對我們家小主惡語相向，奴婢心疼我家小主，一時鬼迷了心竅，才想到對宋更衣下毒，好為我們家小主出口惡氣。”
江美人假惺惺的擠出一滴眼淚：
“唉呀蘭娟，宋更衣是堂堂高門嫡女，看不上我這種出身微寒的女人受寵也屬正常，宋更衣的那些話我雖然聽著心裡頭難受，但哭過幾次後也便好了。
你怎麼能就為這這麼一點小事，要去害宋更衣的性命呢？蘭娟啊，你可是太讓我失望了……”
江美人倒也沒我想象中的那麼蠢，不僅把罪責全都推給了蘭娟，還知道倒打一耙攀汙我對她不敬。
儷貴妃慵懶的撫了撫鬢角的絨花，打著哈欠說道：
“皇上，依臣妾來看這事不能全然怪蘭娟那個丫頭，若不是宋更衣對江美人不敬在先，蘭娟那丫頭也不會為了護主、一時頭疼腦熱做下錯事。
皇上要罰可不能單單隻罰蘭娟，宋更衣以下犯上的罪名也是要治的。”
“儷貴妃，事情還尚未有定論，你怎可就這樣撇清江美人的嫌疑，又定下宋更衣的罪責？”
皇后淡淡的瞥了儷貴妃一眼，看著皇上繼續說道：
“皇上，臣妾認為此事疑點頗多。
二等宮女每月的月例不到二兩子，皇上難道就不好奇，蘭娟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宮女，是怎麼拿出賄賂小鈺的一百兩鉅款？”
蕭迎不易察覺的勾了勾唇角，他託著腮，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蘭娟：
“蘭娟，朕怎麼沒發現宮中還有你這等理財奇才。你跟朕說說看，你每月俸祿不足二兩，是怎麼攢下一百兩巨資的，朕也想好好跟你學一學這理財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