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看著我，眼底流轉著晦暗不明的光彩，她忽而笑了：
“瑜貴人，本宮對你好並非是貪求回報，本宮不需要你做什麼事情，只是單純的想對你好罷了。”
明明是深秋時節，我的背後卻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皇后這話我是真不知道怎麼接茬。
似是看出了我的侷促，皇后娘娘收回落在我身上的視線，我聽到一聲微弱的嘆息：
“瑜貴人不必驚慌，也不要多想，本宮是覺得深宮寂寞，咱們同為女子，理應相互照應才是。”
皇后娘娘漂亮的桃花眼澄澈無波，眼底的真摯怎麼看也不像裝的。
可我只覺得脊背發涼，皇后娘娘不過二十歲的年紀，演技卻能如此精湛不留破綻，心計城府可見一斑。
我雖自負有些小聰明，但也只能對付對付江美人那種無腦小嘍囉，與真正的野心家相比，我那點小聰明可就不夠看了。
就像此刻，我無論如何也捉摸不透皇后娘娘的心思，我看不穿她是真良善，還是另有圖謀。
回到泠宇殿時，我剛好碰上內務府總管吳恩生，他身後跟著幾名臉生的宮女太監，估計是我晉位後撥來伺候我的。
吳恩生一見到我，立刻奉上討好的笑臉，那雙精明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細縫兒：
“奴才給瑜貴人請安。
今早上奴才接到瑜貴人晉升的消息，高興的不得了，又想起貴人您身邊伺候的人手不夠，趕緊就挑了幾個手腳麻利的宮女兒太監。
這幾人都是奴才精心挑選的，背景清白，人也都個頂個的機靈。瑜貴人您且先用著，要是有用的不順心的您再告訴奴才，奴才給您挑更好的頂上。”
真是窮在鬧市無人識，富在深山有遠親。
我還是宋更衣時，內務府連我微薄的十兩月例都要眛下。
如今我鹹魚翻身，連跳四級一躍成了瑜貴人，吳總管對我是比對親奶奶還熱情。
“小卓子。”
我衝小卓子招招手，繼續說道：
“你是泠宇殿的總管太監，這些新來的宮人也理應交給你來調教。你帶著他們去熟悉熟悉殿內的環境吧，我跟吳總管還有些話沒有說完。”
支開了小卓子，我從髮髻上取下一枝看似不起眼的珠釵。
這根釵子可不是什麼普通的釵子，這是我與老二定親時，老二的孃親賢貴太妃送我的禮物。
這根釵子由白玉雕成玉蘭的樣式，質地通透，溫潤晶瑩，連每一根花蕊都雕刻的無比精細，花瓣上的露珠透亮的像真的一樣。
別人或許摸不透這根玉釵的價值，但吳恩生在內務府當差十餘年，眼光狠辣，絕對能認出這玉釵絕非俗物。
我悄悄的將玉釵推到吳恩生的懷中，他立刻機靈的收下，反手就將玉釵收到了袖中的襻膊裡。
吳恩生的臉上堆疊著貪婪的笑意，他揣著兜、 一個勁的朝我道謝：
“奴才雖然老眼昏花，卻也認得這根釵子出自王尊師傅的之手。王尊師傅自視甚高，非皇族相邀不做女兒家的首飾。
瑜貴人賜下這樣好的東西，真是抬舉奴才了。往後小主遇到什麼難事兒，一定要知會奴才一聲，奴才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根玉釵雖然珍貴，但還不至於能收買到吳恩生的心，我把這釵子賞給吳恩生，並非只是為了收買他。
說實在的，這根玉釵與老二有關，對我來說是塊兒燙手的山芋。
我無論是帶進宮中還是將它留在家裡，早晚都會被有心人揪出來做文章。
還不如送給吳恩生，一是賣給他一個人情，往後若遇上些不損傷他利益的小事兒需要找他幫忙，相信他也不會拒絕。
二是這東西放在吳恩生那兒是最安全。
吳恩生不差銀子使，又素來喜歡收藏，這些收受來的賄賂之物他定然收的極其隱秘，是萬萬不會叫人發現的。
與老二相關的東西，我都得想辦法把它們一一抹去痕跡。
是夜，蕭迎翻了我的牌子。
我是個病號，侍寢這麼刺激的活兒肯定是做不了的。
蕭迎找我無非是兩種結果，要麼他想通了要跟我和好，要麼他沒想通還想繼續找我麻煩。
沐浴梳妝後，我被裹成了老北京雞肉卷兒，送到了蕭迎的龍床上。
“你今日去皇后宮裡謝恩了？”
蕭迎坐在床邊，背對著我問道。
我從厚厚的被褥中鑽出腦袋，一邊將胸前的赤色鴛鴦肚兜裹緊了些，一邊說道：
“是，嬪妾承了皇后娘娘的恩惠，自然是應該去謝恩的。
蕭迎突然轉過身子直面於我，他銳利的眼眸中映射出幾分譏諷之色：
“宋舒，你低三下四的向朕的皇后下跪謝恩時，心中可曾有過悔意？若不是當年你棄朕而去，這皇后之位本該是你的。”
興許是因為看我的病情有所好轉的緣故，蕭迎心底的那一點憐惜去的無影無蹤，又開始找起了我的麻煩。
不過他這個假設倒也有點意思。
若我當年沒有拋棄他，那老二便不會想要趕在我們婚期前立下戰功，老二不死，這皇位輪到誰還不一定呢。
話雖如此，但我可不敢在蕭迎面前這樣講，這無異於找死。
我坦然對上蕭迎的目光：
“皇上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蕭迎應該是沒想到我淪落到這個地步，居然還敢挑釁他，他的眉宇間頓時籠起一層薄薄的怒意：
“宋舒，你打算欺君嗎？”
我看著蕭迎，不怕死的聳聳肩：
“既然皇上要聽真話，那嬪妾便直說了，人生如棋、落子無悔，嬪妾從不為昨日之事後悔。
即便嬪妾當年沒有選擇與皇上分開，就一定能輪的到嬪妾坐上後位嗎？即便嬪妾真的能坐上那把鳳椅，就一定能和皇上恩愛如初嗎？
皇上要坐穩江山，把控朝堂，勢必要納一個又一個的美人入宮，儷貴妃豔若桃李，淑妃端莊嫻靜，姬皇后溫柔可親，臣妾與皇上的少年情誼，當真能抵得過一茬茬的美人誘惑嗎？”
我並非有意激怒蕭迎，我這番話的目的無非有兩個。
一是拐彎抹角的讓蕭迎知道後宮美人頗多、我心底還在意他才會偷偷吃醋。
二是想從蕭迎的回答中探一探我在他心中如今究竟還佔有幾分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