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听到我开口,这才堪堪止住了哭泣,她点头如捣蒜的看着我说道:
“是,叶太医的确是奴婢请来的。奴婢在辛者库浣衣时,有一年冬天感染了肺痨,辛者库的姑姑要把奴婢赶出宫去。
奴婢家贫,不能失去这份谋生的活计,对着姑姑万般哀求也不能使姑姑改变主意。就在奴婢心灰意冷时,是叶太医不计酬劳的治好了奴婢的病症。
奴婢想着叶太医连我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都愿意出手相救,也一定不会放任您不管的,于是奴婢就自作主张,去请了叶太医过来……”
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没想到叶楠竹他还真是个悬壶济世的仁医。
玉瑶心细,仍不敢对安若全然相信,她狐疑的打量着安若,继续盘问道:
“安若,你请叶太医为小主治病本是好事,那既然是好事,又为何鬼鬼祟祟的不敢见人?说,你躲在门后是想做些什么。”
安若眼神躲闪的低下头去,畏畏缩缩的不敢说话。
我温声安慰道:
“安若,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小姑娘,你心里怎么想的怎么说便是,我是不会责备你的。”
安若身子一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她到底年纪小,还是小孩子心性,犹豫片刻后便将心里的想法全盘脱出:
“奴婢看小主病的严重,害怕叶太医治不好小主的病症,这万一小主有了什么好歹,上面追责下来,我这个自作主张请太医的小宫女可就遭了殃……”
安若紧张的闭上眼睛,重重的将头扣在地上,她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
“求小主原谅奴婢的私心,奴婢还有一家老小要供养,实在担不起这样大的罪责,只敢偷偷请太医,也只敢在门外偷偷观察着小主的病情是否有好转。”
这个安若倒是个不错的小丫头,心眼好却不愚善,人也机灵。
只是这胆小怕事的性子还需要好好调教,日后是个可以留用的。
我温和的对安若笑笑:
“你一心为我,何错之有?
今天的事吓到你了吧,玉瑶,去库房里把那支我从家里带来的金丝嵌玉蝴蝶簪赏给安若,今日多亏了安若机灵,我的病情才没有恶化。”
我叫安若起身上前,又拉住她的手继续说道:
“不是我不舍得赏你银子,是我此番入宫只带了些随身的首饰。
反正我这些首饰我也不爱戴,不如就赠予你做嘉奖吧。你把这金钗融了,卖去金铺,也能换些银钱给家里头。”
我这话不是说给安若听得,是说给小卓子和张院判听得。
他们是萧迎的耳目,他们听到了就代表萧迎听到了。
我要让萧迎知道,我不是在装穷,是真穷。
安若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我看得出她嘴上想要拒绝,但最终她还是收下簪子,向我谢恩:
“奴婢多谢小主恩典!”
看来安若的家里是真的很需要用钱。
“叶太医虽然医术高明,但到底年轻经验不够丰富,微臣再为小主把一把脉,看看有没有需要查漏补缺之处。”
张院判在我的手腕上垫了一方丝绸帕子,他仔细的为我把脉,我有意无意的与小卓子闲聊着:
“小卓子你真是深藏不露啊,我这种身份就是连普通太医都懒得来为我看诊,你竟然有本事把张院判都请来。”
萧迎生性多疑,我若表面上不怀疑怀疑小卓子,萧迎恐怕就要怀疑我是装可怜做戏给他看的了。
小卓子比起安若要沉稳许多,面对我突如其来的诘问,他的眼中虽有迟疑,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小主说笑了,奴才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家祖上与张院判家有些渊源而已,硬说起来也算半门子亲戚,张院判是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上才答应帮我给小主看诊。”
张院判也讪笑着附和:
“不错不错,按我们老家的辈分来算,小卓子还给喊我一声表叔父哩。”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
演戏就要演全套,我怀疑了小卓子的身份,又被小卓子三言两语轻松化解,如此看来,这场戏也算合情合理吧。
张院判为我把完脉,又看过叶太医开的方子,他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中的药方,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赞许: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叶太医这方子开的很好,小主按着着方子按时用药便可。”
送走了张院判,我躺在榻上假寐,不一会儿玉瑶就来报信:
“小主猜的果然不错,小卓子假借去给张院判道谢的由头溜出泠宇殿了。
奴婢瞧着他根本没往太医院的方向走,而是…而是绕着小路,往龙御殿的方向去了。”
报信好啊,不报信怎么让萧迎相信我过得真有这么惨。
将养了小半个月,我的风寒好的差不多了,双腿也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听说在我养病的这些日子,萧迎偏宠江采女。
以我对萧迎的了解,江采女并不合他的口味,从前的他一向对这种谄媚讨好、趋炎附势的女人敬而远之。
我怕就怕他是为着江采女那日打我的两巴掌才偏宠的她,萧迎这厮不会是有心为江采女长势,好让她有资本能够变本加厉的欺负我吧。
呵,歹毒的萧迎。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若是总躲在泠宇殿里不出去,不就白瞎了萧迎提拔江采女的意思吗?
好,我会自己往枪口上撞的。
打听到江采女近日经常到留荷苑采集露水为皇上泡茶,我也马不停蹄的赶往留荷苑。
果然,迎面就撞上一身桃红色新装的江采女。
我低眉顺眼的向江采女请安:
“给江采女请安。”
江采女一脸鄙夷的打量了我一番,不知道我这身寒酸的打扮有没有让她满意。
“掌嘴!”
江采女怒叱一声,对身旁的丫鬟采菊命令道。
采菊一脸惊恐的看向江采女,犹犹豫豫的说道:
“小主,您被册封为美人的圣旨毕竟是今个儿早上刚下的,宋更衣一时不察也是人之常情,应该不算对您不敬吧。
再说,这宫中只有妃位以上的妃嫔才有惩戒低位宫妃的资格,您若是贸然对宋更衣动用私刑,会不会惹俪贵妃和皇后娘娘不快啊……”
我说怎么上来就要打我,原来是升官了啊。
我在心里为采菊默哀三秒,她是个清醒的丫头,可惜跟了个脑残的主子。
恐怕江采女,哦不、江美人的巴掌要先落在她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