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川聞言一頓,連忙轉身看過去,找了一圈確實不見季眠的身影,“對啊!季老師怎麼不在?剛剛還……”
沈鬱擰眉,打斷他的話:“你們把她一個人留在山上了?”
“我沒有啊!!”沈文川急忙為自己辯駁,“下午月如姐打電話來說是洋洋不見了讓幫忙一起找,我們為了不耽誤時間就分開去找了。”
沈鬱聽完上前一把攥著他的胳膊,眉眼冰冷,清亮的嗓音裡壓抑著怒氣:“她人生地不熟的,你分開找?還讓她一個人?”
“我沒有讓她一個人,我當時……”
沈文川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努力回憶:“當時我是讓李老師和她一起的呀!?”
突然被點到的李靜害怕的肩膀顫了一下,抬頭便對上了沈鬱冰冷的目光。
她眼神閃躲,說話斷斷續續的,半天說不清楚,“我……我沒有,季老師當時是和我分開找的,我……”
沈鬱蹙眉,上前一步,大吼:“那人呢!?”
李靜直接被嚇哭了,顫顫巍巍的解釋:“我說了的……她就是不聽要去那邊找,我攔不住就……這不怪我。”
她說著抬起頭,帶著祈求的目光投向對面的沈文川,“沈老師,這真不關我的事啊,就是季眠一意孤行,再說了她那麼大人了,還會找不著路回來嗎?”
“她不是本地人!!”沈鬱拔高音調,他生氣起來太可怕了,像是要將眼前的人私吞下肚,“山裡路不好走,她又不認路,這快要下雨了,你不知道嗎!?”
“我……”李靜一臉心虛,心裡開始害怕了,控制不住哭出聲,“我不知道啊。”
李靜微胖,生的一張娃娃臉,是很甜美的長相,平常對誰都熱情,梨花帶雨的哭著,肩膀一顫一顫的,很讓人心疼。
沈鬱完全顧不上她的情緒,只覺得心煩,他短暫的閉了閉眼,強撐著最後一絲理智,問:“你們在哪分開的?”
“………”
李靜不說話仍舊自顧自的哭著,似是沒想要回答他的問題。
沈鬱等的快要沒有耐心了,拳頭捏得咯咯響,語氣又冷又硬,一字一頓道:“我問你,在哪分開的!?”
“快說啊李老師,在哪分開的?”沈文川出聲催促。
“是啊”身後的老師有些看不下去了,接過話茬,“李老師,這天都快黑了,山上很危險的。”
李靜手指微蜷,打了幾個哭嗝,支支吾吾的開口:“在……在東山林。”
沈鬱聽她說完,直接轉身要走,卻被沈文川攥住手腕,他沒來由的有些心虛:“哥,我……”
“沈文川。”
沈鬱打斷他的話,上前揪住他的衣領,面色陰沉的盯著他,渾身充斥著戾氣,“人是你帶走的,要是季眠真出了什麼事,我跟你沒完。”
他話音落下,用力把沈文川推到一邊,走到車前拿了手電和雨衣,便朝林子裡奔去。
夜幕降臨,天邊沒有一點星光,黑壓壓的烏雲籠罩在森林上方,天空似是破了一個大洞,傾盆大雨從中肆無忌憚的往下落,似是要將整個世界吞沒。
“季眠!!季眠!你在哪??”沈鬱行走在泥濘的山路間,手上的手電筒已經算不上明亮了,雨下的太大,幾乎是要將眼前唯一的光亮都要吞噬。
“阿眠!!”他在山間找了將近三個小時,嗓子都喊啞了,但還是一無所獲。
山林裡松樹很多,地上踩在鬆軟的泥土上,沈鬱打了好幾個踉蹌,不安擔憂的心緒仍舊揮之不去。
“阿眠!你在哪……”
——
季眠在林子裡亂轉,身上衣服都溼透了,鞋上沾著厚重的泥土,眼前視線模糊不明,幾乎是什麼都看不見了,久違的窒息和恐懼一下子湧上心頭,像是千萬只螞蟻在啃咬。
難道………
她又要看不見了嗎?她是不是快瞎了,像四年前一樣,一覺醒來,什麼都看不見了,只有無盡的黑暗……
季眠越想越害怕,冰涼的雨滴砸在身上,她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走。
“有沒有人啊!?救命啊!”季眠近乎絕望的嘶吼,“有沒有人來救救我……”
“阿眠!!”
熟悉的吶喊似有若無的從遠處傳來,她一下子就認出了這道聲音的主人,是沈鬱,他來了!他來救自己了。
季眠大喜,雖然不知道是在哪個方向,但她還是拼盡全力大喊:“沈鬱!!我在這!我在這。”
她的聲音很小,但沈鬱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
“阿眠,我是沈鬱,你在哪!?”
一道模糊到近乎看不見的光線從前方射過來,季眠不管不顧的朝著前方奔去,途中打了好幾個踉蹌,撲在地上被尖銳的石頭扎的生疼,手上全是黃泥。
“阿鬱,我在這呢!我在這。”
沈鬱撥開草叢跑過來,拉起跌倒在地上的季眠。
眼前黑黑的,季眠什麼都看不清,但感覺到一隻溫熱的手掌貼近的那一刻,她像是抓住了屬於自己的救命稻草,“阿鬱,是你嗎!?”
“是我是我……”沈鬱將她攬到懷裡,“我來了,我來接你回家。”
季眠本能的在他身上亂摸,臉上溼溼的,分不清的雨水還是淚水,聲音哽咽微小,從始至終都在重複一句話:“阿鬱……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是我是我”沈鬱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安撫她的情緒,“真的是我,別害怕,雨太大了我帶你走。”
“我……”季眠眼前一片漆黑,無助的哭泣,“我走不了了,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沒關係,我揹你。”沈鬱以為她是被嚇到了,溫聲安慰她,再把身上的雨衣脫下來給她套上,轉身把她背起來。
季眠靠在沈鬱堅實寬厚的脊背上,恐懼的心逐漸安定下來。
沈鬱揹著她走了很久,穿過漆黑茂密的松林,來到一間小木屋。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季眠感覺頭頂的雨小了,她下意識的攥著沈鬱的衣服,顫聲問:“這是哪?”
“東山林的小木屋。”沈鬱揹著她到屋裡的椅子上坐下,“以前護林員住的地方。”
屋子很小不隔音,她現在眼睛看不見,耳朵卻很靈敏,能很清楚的聽見屋外雨滴敲打瓦楞的聲響。
“你要去哪?”季眠感覺沈鬱滾燙的手心離開自己的肌膚,急忙抓住他。
“你別走,我害怕……”
沈鬱看著她茫然失措的眼睛望著自己,臉色慘白如紙,滿眼心疼。
他把手掌重新覆上去,聲音溫柔鎮定,很有安全感,“我不走,我哪都不去,你現在渾身溼透了,我去生個火,這樣會暖和點。”
話音落下許久,沈鬱感覺抓著自己的手更緊了,還在微微發抖,小姑娘咬著毫無血色的唇,像是要哭了。
沈鬱耐著性子安撫:“我真的不走,我哪都不去,我把火生好了就馬上回來陪你。”
“乖,聽話。”
沈鬱抬手將她額前的碎髮刮到耳後,湊過去在她冰涼的唇上短暫的貼了一下。
“要是不生火,明天你會生病的。”
季眠沉默了一會兒,手指才開始微微鬆動。
“那你快點回來。”
“好。”沈鬱笑了笑說,“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