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時昀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垂下眼,看向桌上那盞燭火。
“知道了,你下去歇著吧。”
心裡的巨石落地,阮桃臉色也鬆快了些,福了福身,轉身往外走。
走了兩步,又想到了什麼,轉過身,“爺,奴婢這幾日身子不方便,就不到主屋打擾您休息了。”
章時昀微怔,臉上閃過一抹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失落,面上平靜的點了頭,“不急,你好好養傷。”
阮桃:“…..”
養傷?
這詞用的….挺好。
阮桃剛退出去,冷峻的臉上瞬間被寒霜覆蓋,冷聲喚道:“凌風。”
凌風悄無聲息的出現。
“去查回春堂。”
接下來幾日,阮桃沒有去主屋,大部分時間是在自己房中休息,偶爾去膳房指導劉曉栓和王串子廚藝。
這天,府裡派下來時令鮮果,大夫人身邊的下人親自送到清風軒。
阮桃早就想吃蘋果和梨子了,便第一時間跑過去,卻看到一筐歪瓜裂棗,有顆蘋果還生了爛點的果子。
這種品相的果子一般是分給下人吃的,大爺是國公府的主子,怎麼會分到這些,大夫人還不至於這麼刻薄庶子。
“這果子,他們也敢往大爺院子裡送?”
劉曉栓憤憤道:“肯定是被崢嶸軒管事的剋扣了,我們爺不愛吃這些酸甜之物,所以對這些東西並不講究,加上院子裡都是男子,也懶得跟他們計較這些,這兩年那些刁奴便越發膽大妄為。”
阮桃氣的小臉鼓起,他們這些男人不愛吃,她想吃啊,一年到頭只有這個季節能吃點時令瓜果,還被人剋扣了。
想了想,她從框裡挑出幾個品相最不好的果子交給劉曉栓,“你去把這幾個果子洗了,然後擺放到大爺的正屋。”
劉曉栓:“大爺不愛吃果子。”
阮桃:“不愛吃擺著也行,屋裡有些瓜果的清香味,聞著也讓人舒心。”
劉曉栓只好照辦,洗了幾個蘋果和梨子,把上面的黴點去了,擺放到正屋最顯眼的桌子上。
這天是月末,不出意外繡房的張嫂會來送做好的衣服,張嫂是賴嬤嬤的侄媳婦,肯定會把這裡的情況告訴賴嬤嬤的。
到了下午,張嫂帶著一個下人過來了,手中拎著一個大大的包袱。
阮桃笑著將人迎進主屋,“張嫂,您稍作片刻,我把衣服帶去給大爺試試,沒有問題,您再走。”
張嫂笑著點點頭,“行,你去吧。”
“桌子上有果子,張嫂渴了就吃一個,千萬別拘著。”
交代完,阮桃拿著衣服往裡屋走去。
男人抬眼看過來,把她的小心思盡收眼底,嘴角輕輕勾起。
生活上的細枝末節他從未在乎過,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身外之物,對於他來說全都無所謂,只要不觸碰自己的逆鱗就好。
可若她覺得委屈,覺得不公,要為自己打抱不平,他自然不會攔著。
被人護著的感覺,還挺奇妙的。
阮桃將包袱放在小榻上,拿出一件藏藍色繡文竹的長衫,問:“爺,衣服您要試試嗎?”
章時昀點點頭,“試試吧。”
說完,他張開長臂,示意她過來替自己更衣,阮桃愣了一下,才挪著腳步走過來。
上次的事情讓她有了陰影,見到他會本能的害怕發抖,所以這些日子她儘量避免在他面前出現。
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她已經是清風軒的人了,不能總當逃兵,她在心裡告訴自己,面前的人是她的大腿,是她的靠山,除了討好依附,自己沒有別的活路。
章時昀看著面前的女子,明明已經嚇的小臉都變了還強裝鎮定的樣子,心裡莫名憋悶。
他就那麼嚇人?這幾日也不來守夜了,見到他跟老鼠見到貓似的。
上次的事,他也沒動怒,即使懷疑他的身份,也沒有在她面前展現兇狠的一面。
膽子可真小。
阮桃顫顫巍巍解下他的腰帶,將他身上的長袍剝掉放在輪椅上。
穿上衣服有些麻煩,輪椅的空間太小,她需要將長衫從他身後塞進去。
男人也很配合,在她上臂環繞過來的時候,雙臂撐著輪椅微微起身方便她的動作。
阮桃悄悄鬆了口氣,悄悄抬眼,對上男人幽深的瞳孔,習慣性半斂的眼神落到她臉上,明明是不經意的,卻給人種無所遁形的強烈感。
阮桃立刻垂下眼,“爺,您可以坐下了。”
男人雙臂放鬆,縱橫僨張的肌肉也恢復到放鬆的狀態,饒有興致的看著面前的女子。
進來時小臉還是白的,這才片刻的時間,小臉就從白轉粉,粉轉紅,連小巧的耳尖都是紅色的。
煞是有趣。
也不知道,害羞的時候全身會不會這般紅。
阮桃動作很快的將長衫穿上,繫上同色系的腰帶,整理腰帶的時候,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他壁壘分明的腹部,那一瞬間,她明顯感覺到男人身體一僵。
阮桃不經意的移開手。
心裡納悶,為什麼腿都殘了,他還能練出腹肌。
出神之際,頭頂傳來男人清淺的聲音,“傷養好了嗎?”
他算著時間,她說一般都會傷三至七天,這已經是第八天了。
阮桃反應了片刻,才紅著臉點頭,“讓大爺記掛了,奴婢好了。”
男人嘴角輕輕勾起,“那晚上該來守夜了。”
“好。”
阮桃的心稍稍放鬆了些,因為她明顯感覺到男人心情不錯,說話語氣輕柔,完全沒有那天的…..殺氣。
“爺,您覺得衣服合身嗎,如果不合身就讓繡房的人去改。”
男人看著她放鬆的小臉,嘴角的笑意加深,輕輕動了動胳膊,“合身,不必去改。”
阮桃站起身,福了福身,“那奴婢就去回話了。”
男人一擺手,目送她出了門。
阮桃回了堂屋,一眼就看到張嫂正對著桌子上的果子露出嫌棄之色。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迎上去,“張嫂,衣服試過了,大爺很滿意。”
說完,從袖口中拿出一錠銀子,“這是大爺賞的,有勞嫂子跑一趟了。”
張嫂笑呵呵的接過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大爺太客氣了。”
說完張嫂很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