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侯府,和顺堂。
段老夫人一脸肃穆地坐在最上头,脸上带着些微不耐。
“母亲,怎地这时候了,大侄媳妇还未过来,她这样莫不是改变了主意?”
说话妇人是信阳侯府二房夫人殷氏,也是段老夫人的娘家亲侄女,很得段老夫人的信任与欢心。
“她敢!”一脸沟壑的段老夫人从牙间挤出两个字。
“她有什么不敢的?这日后可是侯夫人的身份,不舍得也是常事,就是可怜盛哥儿只能没名没分的被置在外头,也不知道祖母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听到重孙子的一声曾祖母了。”
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旁边站着一个神色飞扬的女子。
她是段老夫人身边养大的亲孙女,闺名杏儿。
也就是仗着段老夫人的疼爱才敢如此放肆,若是旁人,呵斥责骂都是少不了的。
段老夫人听了这话,果然没有呵斥孙女,反而眉头皱了皱,沉着脸似乎在思量什么。
段世杏眼睛弯弯地跟二婶娘殷氏相视一眼,又很快收回。
虽极力隐忍,却依旧藏不住她眼中的那份得意。
虞娇算什么东西,天之骄女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要被她踩在脚下,成为一个下堂妇。
见祖母久久沉默不言,正欲要再加一把火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嘈杂脚步声。
“老夫人,夫人到了。”
堂屋内的几人顿时皆望向门口。
“让她进来。”老夫人语气冷冰冰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话音刚落,门口便缓缓走进来一个女子,女子一身月白锦衣,绝美的小脸不见一丝脂粉,却依旧显倾城之貌。
堂中的众人不约而同蹙了蹙眉,总觉得眼前的人与平日有哪里不一样。
虞娇唇角微勾,眼底却全是清冷,面上一派自然地踏进了和顺堂。
“孙媳给祖母请安。”虞娇屈膝福身行礼道。
段老夫人没有开口叫起,反而端起茶盏轻啜起来,旁边的殷氏与段世杏也有样学样,只不过她们的眼底全是幸灾乐祸。
虞娇轻笑一声,没有理会她们的冷落,直接就站起了身,自发自觉地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
她们想拿捏,也得看自己愿不愿意配合。
虽不知自己为何没了以往记忆,一醒来便成了这信阳侯府的世子夫人。
但在那个很长很长的梦中,虞娇这人的悲惨一生,却引起了她心底最深的共鸣。
所以梦中那些让人痛彻心扉一切,她绝不允许悲剧重演。
而从前发生的一切,她也都会加倍替她讨回来!
正思索着,她的身前突然划过一个茶杯,扬起一帘水雾。
“放肆!虞氏,你的规矩呢!”
扔茶杯的是段老夫人,好在虞娇坐下的位置离上首处还有些距离,那茶盏也就将将到了虞娇的脚边处破碎。
虞娇蹙了蹙眉,还不待反应,那边上首位置的三个妇人已然唱起了大戏。
“哎呀,母亲,您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小辈不懂规矩,您只管着教训便是。”
“是啊,祖母,您身体可是最重要的,嫂嫂也就是不懂规矩了些,您教教便是了。”
虞娇掀眉看向那上首围在一块儿的三人,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二房的二婶只是意有所指,这嫁出去的小姑子却是直接就点了名。
真当她是泥人?
“说够了没?”虞娇站起身语气平淡围着的三人问道。
段老夫人几人顿时望向她的方向。
“要说规矩,孙媳这规矩不是跟老夫人您学的吗?我国公府里,可不兴为了外室子打压正室,还要逼迫正室自请下堂的例子。”
虞娇语速极慢,可字字砸在段老夫人的心间。
堂中有短暂的寂静。
虞娇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继续道:“既都不打算要正经孙媳了,还想着得到正经孙媳的尊敬,没有侯府这样埋汰人的,老夫人,二夫人您们说,我这话可在理?还是说…先前都是我误会了,您们根本没有想要我自请下堂?”
段老夫人与殷氏闻言眼底皆闪过一阵诧异,相视一眼后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问,怎么感觉这虞氏似乎变了一个人般?
不过,还不待这二人开口说些什么,那边沉不住气的段世杏立即蹦了起来。
“虞娇!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让你自请下堂完全是全了你的颜面,像你这种残花败柳之身,又五年未有嫡子,怎好意思坐这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
虞娇听了这话,突然就笑了起来。
“呵呵,小姑子这话好生让人发笑,当初发生那事,难道侯府不知?难道国公府与我爹未曾言明在先?”
“世子既是知晓还求娶,怎么?如今看腻了一张脸便想以此为由来换一个世子夫人,那岂不是日后若再腻了,还可再换?毕竟…等着上位的那一位,身份上倒有些配不上世子夫人之位。”
屋中几人听了此话后,皆是一愣。
虞娇这话,刀刀不见血,却让他们心惊。
不仅如此,这之中还隐隐有着威胁之意。
她这是将身为这个时代女儿家的羞耻皆抛开来,豁出去地据理力争!
说什么残花败柳?那又如何!
还不是信阳侯府上赶着要娶的?
凭什么该被挤兑的溃不成军的要是她?
想要换妻?那就给个好一点的理由,否则今日之事传了出去,那便是信阳侯府置礼法于不顾,此等性情如何堪当世子?信阳侯府未来还有何可期?
说得再重一些,此事传到御史耳中,侯府的爵位是否能保得住,都是问题。
所以…信阳侯府众人都不敢赌。
哪怕是极为想要夺得这侯府日后掌家权的殷氏,在这等大事上,也不敢有其他小心思。
“你…你!”
段老夫人重规矩,在她身边长大的段世杏哪里是如今虞娇的对手,这不最大的出格也就是一脸怒急模样,伸着手极不礼貌地指着虞娇你了个半天。
“我?我怎么了?”虞娇盯着段世杏手指着自己的样子笑问一声,但没有给对方回应的机会又矛头转向了段老夫人道,“看来方才老夫人所言极对,这小姑奶奶自小便养在老夫人这里教养规矩,这般举止规矩…确实是没眼看,我方才不应当是跟老夫人学,顶没有规矩,这是我的错,还请老夫人见谅。”
埋汰人嘛,又不是只有你们会。
“虞娇!你…”
“你给老身闭嘴!”
前一声是愤怒中的段世杏,后一声却是段老夫人。
只见她扶着茶桌的手,肉眼可见地气得颤抖不止,看向虞娇的眼神,更是淬了毒一般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