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菀在鄰村的皮革廠上班，甫一靠近皮革廠就聞到了刺鼻的氣味，楊薇揉了揉小鼻子。
楊薇五歲之前還不會照顧自己，楊奶奶又嫌棄她是女孩，不願意照顧，有一段時間，楊薇是跟著江菀上下班的，白天就在廠裡玩，晚上就在廠裡睡。
所以對這個工廠還算比較熟悉。
雖然此時的自己已經不是之前的自己，和這個工廠之間也隔了幾十年的記憶，但是有些人她還是記得的，比如看門的王大爺。
王大爺為人和藹，待人接物總是笑吟吟的，誰也不得罪，他尤其的喜歡小孩子，見到了小孩子總會變出幾塊糖來哄著玩，以前的時候楊薇特別的喜歡他，她覺得王大爺會變糖真厲害，甚至一度想要跟著王大爺去生活。
當然那時候太小，年少無知，總是喜歡做點想當然的事情，現在她當然不會這樣想，雖然一樣接過了王大爺遞過來的糖塊，可她再也不會覺得神奇——只是從兜裡攥到了手心裡而已。
這也許就是成長的代價，少了很多屬於小孩子的樂趣。
常斐然雖然十歲了，長得也挺拔結實，卻也被王大爺硬生生的塞了兩塊糖。
王大爺還親暱的摸了摸他的腦袋：“嗯，這孩子將來有出息啊。”
常斐然最煩別人摸他的腦袋了，想發作，看看王大爺那佝僂的身體，也實在不忍心去欺負一個老人家，咬了咬牙忍了。
“王爺爺，我找我媽媽。”楊薇操著一口稚嫩的童音，笑著說。
“你媽媽？江菀啊？”王大爺想了想：“她今天沒來上班啊，跟廠裡請了三天假，聽說是有事。”
楊薇一愣，臉上的笑容差點繃不住，心說，媽媽沒來上班，這怎麼可能！
媽媽這兩天每天準時出門，準時回家，那就是上班的點，為什麼王大爺說她沒回來？
楊薇的腦袋裡閃過些許念頭，可快到她沒能抓住，再抬頭，王大爺已經翻開了他的小本子，上面是每天工人的出勤情況，來上班的工人都要在這裡籤個到。
“你看，這是你媽媽的出勤表，這兩天都沒來上班。”他翻開小本子給楊薇看，這兩天的確都打了個叉：“怎麼，你不知道？”
楊薇做恍然狀，高興的說：“啊，我想起來，媽媽說要去給我買好吃的，讓我在家裡睡覺等她。”
王大爺將信將疑，彷彿在問：既然這樣，你幹什麼跑到這裡來找媽媽？按理說，這路程可不近，騎車也得半個小時，他們這跑一路怎麼也得一個小時。
楊薇又委屈了起來：“我睡覺睡糊塗給忘了，醒了沒有媽媽，我還以為媽媽又來上班了，就拽著小哥哥來找媽媽了。”
王大爺這才沒有再追問，拿出一塊糖哄她：“好了，好了，不哭，快回去吧，等會你媽回去找不到你，該著急了。”
楊薇連連點頭，抓著糖往回跑。
“謝謝。”常斐然正經道了謝，追上了楊薇：“你跑慢點，你怎麼了？”
怎麼了？媽媽說去上班，可根本沒上班，那媽媽去哪了，回家又怎麼跟爺爺奶奶交代？爺爺奶奶要是知道媽媽沒來上班，還說了謊，肯定又要生氣。
尤其是楊奶奶，她那想象力就跟頭頂的天似的，無邊無際，沒影兒的事情都能給你編的有鼻子有眼的，這要是被他們知道了，保不齊又要說媽媽不安分什麼的。
不行，她得趕快回家，想辦法先把這件事搪塞過去，堅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楊薇？”
楊薇腳步沒停，就回頭喊：“你趕快回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一溜小跑的跑回家，跑得岔了氣也不敢停下。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三點多，差不多兩個小時過去了，院子裡還是那個景象，楊爺爺坐在臺階上吧嗒吧嗒的抽菸，楊奶奶也冷著臉坐在葡萄架下時不時的斜睨周芬一眼。
周芬和楊國剛垂著腦袋站在一旁，緊張的像是兩個等待受刑的人。
院子裡的空氣好像凝滯住了，連風都吹不進來。
楊薇小心翼翼的打開院門進去，靈動的眼睛左瞟右瞟，小聲說：“爺爺，廠裡的領導不給假。”
楊爺爺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吐出一口菸圈，聲音和緩的對楊薇說：“廠裡的事兒重要，沒時間回來就算了。”
周芬鬆了一口氣，到晚上還有好幾個小時，老爺子氣也該消了，到時候再說兩句好聽的哄哄，這事也就過去了，只是可惜了她的錢，憑什麼就給江菀還債！
楊薇瞧見周芬那神情心陡然一沉，有點堵的慌，好不容易要挺起腰桿制裁她了，臨門一腳結果把球給踹飛了，真是要多生氣有多生氣。
想來想去還是怪自己太小了，沒本事，在家裡說話沒分量，要是爸爸在的話，他們肯定不敢這樣欺負人。
不過話說回來，前世的時候她的爸爸楊國興就一直忙著為國效力鮮少回家，今生看來也是指望不上的，還是得想辦法提高自己的位置，只有這樣才能說得上話，才能不被人欺負。
但她現在才七歲，再高能高哪去？
眼睛滴溜溜的往周芬的身上瞟了幾眼，她好像忽然頓悟了什麼，心說，倒是可以試試曲線救國。
“行了，散了吧。”楊爺爺一磕菸袋鍋，起身揹著手往屋裡走，這就是徹底散了，至於晚上還提不提這一茬，還得看心情。
就楊薇自己估計，八成是不提了。
一家人能維持著和樂，誰願意吵架，尤其是長輩，因為錢兄弟反目成仇絕對是他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周芬吐出一口氣，橫了一眼楊薇，心裡暗罵她小白眼狼，平時就指望不上，這關鍵時刻不說幫她，居然還拖她後腿，要不是她的話，自己怎麼能被楊奶奶和楊爺爺收拾！
要知道嫁過來這麼多年，她就沒遭過這樣的罪，想起來就堵得慌。
楊薇可沒心情理她，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收拾周芬，而是找到媽媽，別管什麼事先把媽媽找回來再說，至於周芬他們的仇，遲早能報！
她一溜煙的出了門去找江菀，並未注意到門口探出來一個腦袋，正在探究的看著她的背影，隨即小心翼翼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