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存帶著段敬馳找到的班費去班主任辦公室,走廊上,碰到了鄭詩琪。
她們很久沒說過話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鄭詩琪就在刻意遠離她,而是轉身和段敬馳程航他們更親密起來。
鄭詩琪叫住她。
“你也發現了不是嗎?”
許思存手指無意識地摩擦著班費中唯一一張五十元的鈔票。
她點了很多遍。
對每一張都很熟悉。
當時因為其他都是一百元,只有這一張五十放在最前面。
她還拿鉛筆在正面空白處標註了人數。
現在那張嶄新的鈔票上面一點痕跡都沒有。
這些錢,不是一開始收上來的班費。
看著她失神的模樣,鄭詩琪笑出了聲。
她慢慢靠在欄杆上,“別自作多情以為段敬馳是為了你自己掏的錢了。”
“他是為了我。”
“錢是我從你課本里拿的。”
“我故意的。”
許思存抬頭看著她,手有些顫抖,語氣帶著不可置信。
“為什麼?”
她惡劣地笑著,“因為我討厭你,你一直在搶我的東西。”
許思存不明白她這句話的含義。
然後聽到她接著說。
“我故意拿了你的錢,想讓你在全班人面前顏面盡失,想讓你被懷疑是不是私吞了。”
“我想讓你嚐嚐這種滋味。”
“可是段敬馳也知道這件事了,我私下找他,我跟他道歉。”
她彷彿想到什麼又笑了。
“我說我家裡真的有急事真的需要錢,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大家是我拿的,等我有錢了我一定馬上還回來。”
“你猜他說什麼?”
許思存盯著她,眼神毫無波動。
鄭詩琪轉了個身,看向樓外的天空。
清風吹的她髮絲微揚,說出口的話卻透著一股徹骨的寒冷。
“他說沒關係,我替你還。”
然後,他就拿著那一沓錢找到了她。
–
思緒回籠,舊時的記憶如同潮水將她裹挾。
這件事,說大也不大。
許思存甚至認為,鄭詩琪對這件事添油加醋了不少。
但這始終像根刺一樣橫在她的喉嚨,上下不得。
當時她沒有勇氣去問他要個結果,無非是怕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
而膽小鬼如她,自鄭詩琪出國後,就認為自己徹底忘了這件事。
但當她再一次出現在眼前。
她才猛然發現,原來有些事情不是忘了,而是沒了讓它能被回憶起來的人。
而當這個人再次出現,那件無法忘記的事情便帶著鋪天蓋地的利刃得意地捲土重來,彷彿在回憶裡叫囂著。
你怎麼能忘了呢。
他為我做過的事。
如果段敬馳喜歡鄭詩琪的話,這樣做彷彿也無可厚非。
況且他自己也拿錢補上了班費,對她這個從小到大的朋友做的也不算不厚道。
許思存抬頭看了看天。
夜色無邊,彷彿濃到暈不開。
–
段敬馳喊了幾句許思存,看她頭也沒回就出了門。
他抽出被鄭詩琪環抱的手臂,瞥了她一眼。
“有事說事。”
鄭詩琪沒在意他的動作,而是繼續笑了笑,“你還沒吃飯吧,我們去吃你最愛吃的那家餐廳怎麼樣?”
段敬馳聞言淡淡看著她,扯了下嘴角,就在鄭詩琪以為他要答應的時候,聽到他丟了句。
“我還有事,先走了。”
鄭詩琪盯著他的背影。
少年身形修長挺拔,被商場裡淺淺光暈勾勒出的少年氣一覽無餘。
她看著看著,就想起了初中。
在許思存還沒有變漂亮的時候,她們剛認識的時候,還是很好的朋友。
而她每次和許思存出門,都會受到各個角度羨慕的目光。
她們經常說。
好羨慕許思存啊,能和鄭詩琪做朋友。
又美又有背景,脾氣還溫柔,對朋友也好。
這倆人站一塊對比也太慘烈了吧……
這些話極大的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她們也會有一起回家的時候。
那段時間有一個小混混一直糾纏她,逼她接受他的表白。
許思存經常站在她前面護著她,生怕她被欺負。
她還記得那次小混混叫的人多,倆人一下都慌了神。
威逼不成就要動手的時候,預料的疼痛沒有到來。
鄭詩琪在那個時候抬頭。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段敬馳。
只一眼,就一眼。
在那一瞬間她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許多電視劇中英雄救美的片段。
最後全部匯聚在少年身上。
她看到少年皺著眉看向她那個寡言少語的小跟班,聲音清澈悅耳。
“笨死了。”
“不知道躲嗎?”
她那個小跟班也像一下被點燃了的炮仗,炸了毛,“段敬馳!你能不能說點人話!”
“我明明躲不開!”
“我真的要氣死了!”
原來,她並不是那麼沉默。
鄭詩琪正盯著段敬馳,許思存一把過來拉住她的手,緊張地看著她,“詩琪,你沒事吧?我們走。”
說完拉著她就要走。
鄭詩琪卻止住了腳步,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在問,“那是誰?”
許思存回頭看了一眼,“他?段敬馳,我發小,不用管他,他嘴就那麼欠。”
她再次抬頭的時候,眼前已經沒有了人。
而那個眉目精緻好看的少年,從頭到尾,也僅僅是淡淡瞥了她一眼。
憑什麼?
她明明比許思存要漂亮那麼多。
他為什麼不會像其他人那樣,目光在她身上流連。
為什麼她不行?
他眼裡為什麼只有許思存一個人。
彷彿有一顆小小的種子在此刻落入她心上,在地表下生出了細細小小的根。
只待有一天長成參天大樹。
–
段敬馳沒有立刻回去,他折返去了那家首飾店。
買下了那個3999的兔子項鍊。
銀色的光芒在他手中綻開,他眸光淺淺,看了半晌。
從看到它的第一刻起,心裡彷彿就已經想到了它的主人,該是什麼樣子。
而那個人戴上它,又會是什麼樣子。
從小到大,好像還沒正經送過她什麼禮物。
每年他們生日的時候,互相送的東西也都挺實用。
從前是希望她能用的上,現在是希望她能離不開。
這是第一次,以一個不同以往的心情,想送她的第一件禮物。
他握在手心裡緊了又放,兔子耳朵輕輕咯在掌心,有種說不出的實感。
他低頭看著那個淺淺的印記,無聲地笑了笑。
沒關係,許思存,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