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在内城，马车到了城北已经是午时末。
莫如尘开的医馆就在市井中，有三间房，外墙灰突突的很不起眼，连个牌匾都没有，只挂了一面褐色的布。
大堂内空荡荡，莫如尘正在哼着小曲品茶。
“师父，师兄呢？”
姜晚禾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扫了一圈，随后与莫如尘大眼瞪小眼。
“那个逆徒……你师兄派人送了消息，他临时有事来不了。”
莫如尘打开食盒，拿了一块金丝酥，边吃边道，“凉了，味道还是不错。”
师兄不在，姜晚禾稍显失望：“师父，医馆开得匆忙，周围百姓还不晓得，等过几日挂了牌匾，我再来帮忙。”
姜家的银子进了小白脸云朝的口袋，这个亏姜晚禾不认，她正琢磨如何挽回损失，心不在焉。
见她要离开，莫如尘把人叫住，极为不情愿地道：“你那师兄有事来不了医馆，他为了赔罪，包了醉仙楼的雅间，今日晚膳，你陪着师父赴约。”
提起糟心的大徒弟，莫如尘头皮发麻。不好的经历太多，已经对他造成心理阴影，这次带着姜晚禾主要是为壮胆。
但作为师父，莫如尘要脸面，他摸着下巴道：“正好介绍你二人相识。”
想到师兄妹将来可以守望相助，姜晚禾乐得与师兄搞好关系，她见师父莫如尘面色不虞，善解人意地道：“师父，师兄有事情耽搁了也没办法，他还是很尊敬您很有诚意的，不然也不会选择在醉仙楼做东。”
醉仙楼是京城第一酒楼，光是顶尖的厨子就有几十人，擅长做南北大菜，据说水准不亚于御厨。
醉仙楼一壶茶都要卖到几十两银子，菜品更是天价。
即便如此，京城不缺有钱人，一桌难求。
“醉仙楼的雅间都要至少提前一个月预订，师兄有心了。”
姜晚禾自己有生意，也开了一家酒楼。她查了许久，奈何醉仙楼的东家很神秘，从没露过面。
若有不开眼的闹事，几个呼吸间就消失无踪。
再加上去醉仙楼的大多是达官显贵，日进斗金不为过。
“哼！”
莫如尘张了张嘴，他总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收徒多年，连一口拜师茶都没喝过，莫如尘后悔啊，当年咋就想不开非要上赶着收下逆徒，做着师徒悬壶济世的美梦，纯属是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莫如尘心虚地看了一眼姜晚禾，最后良心发现嘱咐道：“晚禾，人不能看表面，有些人长得光溜水滑的，可能内里的心都是黑的。”
千万不要被容貌迷惑，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是同门师兄妹也要防备！
莫如尘意有所指，姜晚禾没听出深意，以为师父教导她看诊要谨慎，乖巧地点点头称是。
整个下午，姜晚禾都在帮医馆整理药材，眼看快到了晚膳的时辰，她吩咐白芷回府送信，这才与莫如尘前往醉仙楼。
醉仙楼在内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还不到掌灯时分，酒楼已经亮起一串串的红灯笼。
门口处站着打扮利落的伙计，听说师徒二人要去雅间清风阁，忙殷勤在前面带路。
刚进醉仙楼，莫如尘捂着肚子道：“晚禾，你先上楼，为师去去就来。”
许是到京城水土不服，下晌为了不便宜逆徒，莫如尘把姜晚禾带来的金丝酥吃了个干净，这会儿腹中绞痛。
人有三急，姜晚禾表示理解：“师父，那我先上去等您。”
时间尚早，师兄未必到了。
姜晚禾挥挥手，随着伙计上楼。
等清风阁的门推开，绕过屏风，姜晚禾愣在原地，她揉揉眼又退出门，确认牌子上是“清风阁”，神色茫然地道：“谢世子，好巧，你怎么在这？”
“不巧，叫我师兄便可。”
望着少女黑湛湛的眸子，谢曜微微颔首，笑得一派云淡风轻。
师兄！
姜晚禾现在只想抓住莫如尘问问怎么回事，她心中想要亲近的师兄，为何会是这厮？
二人的仇怨，从很多年以前就开始了。
姜晚禾沉默，谢曜似乎也不着急，唇边掠过一抹淡笑。
“会不会搞错了？”
姜晚禾在做最后的挣扎，她不想与国公府的人扯上一点关系。
谢曜目光微微一凝，叹口气道：“让师妹失望了。”
失望，当然失望！
姜晚禾耷拉着脑袋落座，心逐渐地冷下去，希望破灭了。
“作为师兄，你我算是初次见面，这是师兄送你的见面礼。”
谢曜拿出一个荷包，示意姜晚禾打开。
此举令姜晚禾沉吟片刻，想到师父莫如尘马上就会来为她做主，顿时多了底气，挺直了腰板。
荷包里是一叠银票，总共一千八百两银票。
谢曜见姜晚禾已经数好，站起身主动倒茶：“原本要送师妹璎珞项圈当见面礼，只可惜江南巧手匠已经亡故，就算买来也是别人用过的旧物件。”
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姜晚禾可以断定，今日她跑到典当铺子那一番操作，谢曜是知情了的。
就知道这厮不会吃亏，原来在这等着她！
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姜晚禾收得心安理得，有师父坐镇当她靠山，她无所畏惧！
约莫一刻钟，师父还没来。
房内只有谢曜与姜晚禾二人，姜晚禾极其不自在。
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有人推门，姜晚禾激动地道：“师父！”
面对来人，姜晚禾再次瞪眼，与来人异口同声地惊呼：“怎么是你？”
徐达没想到姜晚禾在房内，他反应很快：“难道姜小姐就是言礼提到的师妹？”
作为好兄弟，徐达是今日才得知谢曜有神医师父，还有个极为聪慧的师妹。
刚刚在茅厕，徐达已经遇见了莫如尘。
作为神医拉到虚脱要去医馆求医，这个师妹又是个草包，看来谢曜所说的水分很大啊，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师门，徐达突然失去探究的心思。
“此事，还望徐兄保密。”
谢曜把玩着茶盏，言语温和，可徐达已经在其中听到警告的意思。
“言礼，咱们兄弟多年，你还信不过我吗？”
徐达干笑两声，他相信只要他敢大嘴巴传出去，八成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徐达怕鬼，更怕谢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