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留情！”还是那道略显陌生的声音。
一个面色蜡黄，眼窝凹陷，身形略显佝偻的男人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一把拉住王金花粗壮的胳膊。
“姐，消消气消消气，都是一家人，可不至于动手！”
王金花正在气头上，一口气梗在了心窝，看清是谁拦住自己后瞬间梗不住了。
“王金永，你犯什么病？赶紧给老娘滚开！”
王金永？
周落衡脑海中浮起一道人影，她蓦然想起来了这人是谁。
王金永，王金花的亲弟弟。
三十好几了却一直没成家，十里八乡出了门的老赌鬼。
但印象中，这王金永除了会来找王金花要钱，对周家的其他人都不关心，和周落衡更是没有交集，顶多是见过一两面。
所以眼前这一幕，她觉得有些不太正常。
王金永这些年可都是靠着王金花在接济，他会冒着得罪“金主”的风险救他们姐弟一命？
事出反常必有妖，周落衡心中没有涌起对王金永的感激，反倒觉得脊背发寒。
王金永此时却呲着牙嘿嘿一笑，没去管周落衡和小五，讨好的看着王金花。
“姐，咱们说了正事我再滚。”
王金花嫌弃的甩开王金永的手，心说你有个屁的正事。
“又要钱啊？家里一堆吃白饭的，我可没钱给你！”
王金永脸上露出个尴尬表情，“不是我说，姐，你就这么看不起你亲弟弟？”
王金花鄙夷的瞥他一眼，心说那你就让我看得起你一回的。
王金永很有自知之明，也知道在王金花这没啥好印象，又拉住她的粗胳膊神秘兮兮的说道：“姐，我这次是来干正事的，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王金花狐疑的打量他，“就你？能帮我干啥？帮我当败家娘们？”
“那不能！”王金永赶忙摆摆手，意有所指的看了周落衡姐弟俩一眼，“姐，要不咱们借一步说话？”
王金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眼珠子转了转，拍了拍王金永的肩膀，让他去前边等着，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周落衡姐弟俩一眼。
“看什么看？两个小贱种给老娘好好干活！”
“今天要是装不满两缸水，麦麸子都不给你们吃！”
说罢王金花扭着肥硕的身躯离开，不远处王金永正点头哈腰的等着她。
小五差点就要哭了。
他还小，想不明白大伯母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
“三姐姐，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周落衡闻言心中也有些无奈，只能安抚着摸摸小五的头。
“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
说罢她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两道人影上，看着凑到一起的王金花姐弟俩，周落衡觉得右眼皮直跳。
而恰好此时王金永扭头向她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猥琐又透着阴冷。
“嘶……”周落衡打了个冷颤，再也不犹豫，拉住小五便走。
远处。
王金花看着离开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眼中闪过一抹犹豫。
王金永在一旁催促道：“姐，你不是一直想分家吗，听我的准没错！”
“周老二回家没见着孩子，一气之下肯定会主动提分家，到时候家产还不都是你和姐夫的？”
王金花闻言神色意动，王金永算是说道了她心坎上，她确实很想分家。
她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你打算把他俩卖到哪去？”
没错，王金永今天可不是来当救世主的，而是来说服王金花卖掉周落衡姐弟两个。
他在外边又欠了一笔赌债，家里的老娘没钱，王金花又不肯再替他还赌债，一来二去，他把主意打到了周老二家的两个孩子身上。
这年头拐卖儿童的事屡见不鲜，就算是燕京城每年都会丢不少孩子，何况他们这小山沟沟了，王金永根本就不怕被人怀疑。
而且就连卖家他都想好了，那个大的貌似这两年就及笄了吧？看着小模样还算不错，那正好就卖去青楼！
小的是个男丁，完全不愁卖，没准还能高价卖给个没有孩子的人家。
只要把这俩孩子卖了，他不仅能还上这次的赌债，还能余下一大笔钱，一想到这些他就一阵兴奋。
王金花此时却还有些犹豫，王金永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肯定卖的远远的，姐，我办事你放心！”
王金花目光将信将疑，但这无疑是个不错的机会。
她本来就想两个破孩崽子死一个半个的，结果这都快一个月过去了，竟然还都活的好好的，简直气死个人！
最后她下定了决心，反正都是让两个孩子消失，死了和卖了没什么区别。
思及此，她脸上的横肉耸动了一下，眼神不善的看着王金永。
“这件事我就当作不知道。”
王金永被王金花的神色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这是答应了啊！
“对对对，姐你当然不知道，这完全是我的主意，出了事和你无……不对，肯定不会出事！”
“但夜长梦多啊，姐你觉得我今晚就下手怎么样？”急着还赌债啊！
王金花留给他个白眼，“我管你这破事哩？”
说罢，她扭着肥硕的身躯离开，算是默许了。
王金永搓着手，眼中闪着淫邪和狠厉。
–
天色渐晚，工人渐渐收工，周落衡和小五也回到了窝棚。
晚饭依旧是蚕豆，看着铁锅内冒出的热气，周落衡却隐隐有些不安。
王金花一直把他们一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恰好王金永又这个时候来酒厂，容不得她不多想。
尤其是回想起王金永看向她和小五的眼神，周落衡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味道，似乎是危险靠近的气息。
今天王金花在酒厂监工，白天累了一天，吃过晚饭小五已经昏昏欲睡，打着哈欠向木板床走去。
周落衡却拉住了他，“小五，我们今晚不住这里，姐姐带你去其他的地方。”
不管王金花姐弟是不是打算对他们不利，防人之心不可无，多小心一些总没错。
“可是不住这里我们还能去哪里？”小五委屈巴巴的问道。
他虽然人小，但这段时间也经历了人情冷暖，觉得酒厂里的人为了不得罪大伯母，应该没人愿意收留他们。
外边天色已经不明朗了，时间紧迫，周落衡没和小五解释太多，布置了一番后带着他离开了窝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