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胤聽後,卻遲遲未開口,蘇挽音心中一時忐忑難安。
她深知蕭胤有多記仇,昨日一怒之下離去,也沒指望蕭胤會幫她。
“文小姐真的誤會奴才了,奴才對陛下絕無半點非分之想,更不敢覬覦聖上龍顏,奴才與陛下之間清清白白,還望陛下替奴才作證。”
此話一齣,蕭胤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清清白白。
他們之間算得上清白麼。
昨日沐浴為了妃位主動勾引,今日為了自保又想辦法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蘇挽音啊蘇挽音,你可真行。
他凌厲如刀的眼神盯著地上的女人,恨不得直接刺破她的心口,看看這裡面究竟是空的還是黑的。
文嫣見蕭胤沉默,心裡越發沒底,忍不住偷瞄他一眼。
她想解釋是這宮女胡言亂語,她並非善妒的女子,她將來可是要做皇后的,必須要有容人的氣度。
卻聽蕭胤突然道:“那便依嫣兒的意思。”
聞言,宮人們面面相覷,心中暗道:原來陛下這般寵愛文小姐,看來得好生伺候這位未來娘娘。
蘇挽音更是難以置信,她萬萬沒想到,蕭胤有朝一日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偏袒旁人。
她瞬間挺直了脊背,毫不畏懼地直視蕭胤,“陛下聖言,奴才不敢違抗,是文小姐心生嫉妒,無端訓斥奴才,敢問陛下,奴才何錯之有?”
文嫣一聽,臉上變得十分難看,她急忙道:“胤哥哥,這次你可聽見了,這般大膽衝撞主子的奴才,今日若不好好教訓一番,以後宮人紛紛效仿,嫣兒的威嚴何在?胤哥哥的威嚴又何在?”
蕭胤並未答話,他跨步越過文嫣,走到蘇挽音面前屈膝蹲下。
大掌用力捏住她的下頜,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是在笑,說出口的話卻冰冷至極:“你既知道自己是奴才,就該明白,主子罰奴才,不需要任何理由。”
蘇挽音凝眸望他,眼眶瞬間蓄滿了淚,但她心底那點可笑的驕傲和自尊,不許它落下。
“陛下這是在替文小姐出氣嗎?”
“重要麼?”
男人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眼角下方,似是在憐惜,可瞧著她眼眶那滴將落未落的淚,卻倏然一笑,用僅二人聽見的聲音說:“委屈了?與其在這哭哭啼啼,倒不如想想如何翻身做主子,這才是你最擅長的,不是麼?”
這番話比文嫣手中那把刀還令她窒息,似是將她的心無情剖開、捏碎,再把她所剩無幾的尊嚴,狠狠地踐踏。
她的眼神一點點暗下去,嘴角漫上來抹苦笑。
蕭胤是存心偏袒和為難,她能如何?
男人選擇視而不見,並催促道:“怎麼,你是在等朕派人動手麼?”
她輕閉了下眼,指尖一點點朝手心收攏,溼潤的眼眶似蘊著萬千委屈無法訴說。
片刻後,她忽地抬起手,手掌狠狠地甩在自己的臉上。
“奴才罪該萬死,求陛下恕罪。”
“奴才罪該萬死,求文小姐恕罪。
“奴才罪該萬死……”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一遍遍迴盪在孤寂的冷宮中,刺耳極了。
聽得蕭胤猛地攥緊了手,薄唇抿成直線,仍是未開口。
蘇挽音不記得自己究竟扇了多少下,陛下沒喊停,她便不敢停。
雙頰漸漸紅腫起來,她的淚水也終於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
“夠了!”
突然的一聲喝止,她機械般地停下手,身體微微顫抖著,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蕭胤大步走向文嫣,將人攬入懷中,聲音帶著微不可察地顫抖,“人也罰了,你可滿意了?”
文嫣輕輕地戳了戳男人的胸口,眼底暗藏著滿滿的囂張和得意,“區區幾巴掌,她們做奴才的皮糙肉厚,算不得什麼,不過可惜啊,這張臉腫成這樣,胤哥哥心裡該心疼了。”
他將胸前的玉手放在手心捧著,句句諷刺:“不過是個宮女罷了,後宮佳麗三千,朕若是個個都心疼,將嫣兒置於何地?”
“胤哥哥~你又打趣嫣兒。”
這話倒是聽著舒心,可一想到這個宮女勾引胤哥哥,她心裡就膈應極了,
五年前,她第一次見到蕭胤便動了心。
她知蕭胤不喜女子驕縱,便壓著性子讓自己變得溫柔,在蕭胤最痛苦的那段日子,也是她日夜相伴守候。
如今蕭胤登基,她也及笄,即將成為他的皇后,卻被一個下賤的宮女……
換做天底下任何一個女子,都無法忍受!
“可是宮人這麼多,胤哥哥為何偏偏要讓她伺候,還和她一塊兒沐浴?”
當著眾人的面毫無顧忌的質問皇帝,是大不敬,周圍的宮人們頓時大氣都不敢多喘,生怕聖上動怒。
蕭胤眸光微微斂起,並未怪罪文嫣,反而溫柔笑著解釋:“伺候朕沐浴不過是件稀鬆平常的事,這也值得你吃醋?”
他抬手,輕輕點了點少女的鼻尖,貼在她耳朵低聲道:“那日不過是看她長的有幾分姿色,便想著當個通房用用,朕多掌握些男女方面的經驗,屆時嫣兒侍寢也會好受些。”
“胤哥哥!”少女臉色羞紅,紅的滴血。
她撲入男人懷中,臉頰貼著男人的胸口,感受著他的心跳,“如今嫣兒已經及笄,胤哥哥若是想,嫣兒可以的……嫣兒既然要嫁給胤哥哥,自然已經做好了準備。”
“傻姑娘,你知不知羞的?”蕭胤擁著文嫣,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這裡風大,小心著涼,先隨朕回養心殿吧,用過午膳後,朕再派人送你回相府。”
文嫣欣喜點頭,心裡被蕭胤哄得別提多高興了,就跟浸了蜜糖似的甜,早就忘了蘇挽音的存在。
男人說話間,目光不經意的瞥向地上那道身影,隨後摟著少女離開冷宮。
眾人離去後,蘇挽音狼狽不堪地跌坐在地上,身體仿若墜入冰窖中,麻木到無法呼吸。
方才蕭胤與文嫣的對話,一字不差的落入她耳中。
原來在蕭胤眼裡,她連宮女都算不上,只是個可以隨意欺辱的通房。她的卑躬屈膝、事事順從,到頭來不過是一廂情願。
深秋的風很冷,遠不及她的心冷,雙頰火辣辣的疼,遠不及她的心疼。
她無力地抬頭望著天空,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
回不去了。
終究是回不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