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男人端坐在书桌前,冷眸紧紧地盯着桌上被退回的药和食盒,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殿内静谧无声,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细微的爆鸣声。
云翊紧张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支支吾吾道:“属下……属下送过去时,她们挺开心的,后来不知怎的,桃夭又……退了回来。”
他沉声问:“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云翊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吞吞吐吐好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说!”
死就死吧。云翊咬了咬牙,道:“苏姑娘说她的私事与旁人无关,无需旁人施舍怜悯,她们做下人的贱命一条,只会糟蹋了这些好东西……”
“咔嚓”一声,男人手中的奏折被捏到变形,暗沉的双眸越发凌厉。
“旁人。”他轻嗤一声,“她倒懂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云翊迟疑了片刻,劝道:“陛下,您为何不与苏姑娘坦诚呢?您明明在乎苏姑娘,大可告诉她,您对文小姐只是利用,只是碍于她背后的势力,苏姑娘一定会理解您的。”
萧胤心烦的丢掉奏折,抬起微皱的眉眼瞪他,“贪慕虚荣、狼心狗肺的女人,谁会在乎她!”
云翊瘪了瘪嘴,见拗不过他,索性顺着他的话说:“是,陛下您不喜欢苏姑娘,是属下胡说八道,属下现在就把这些东西通通丢了,明日再让管事叫苏姑娘起来干活,宫中不养闲人,苏姑娘这双腿就是断了,她也得起来干活。”
他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还不忘阴阳几句:“啧,您是没瞧见苏姑娘那膝盖肿的哟,还有那张脸,任谁瞧了都忍不住心疼,当然陛下您除外,您要是见了,心里头肯定非常痛快。”
他实在摸不透这复杂的男女之情。
陛下明明很紧张苏姑娘,苏姑娘心里也有陛下,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为什么非要互相伤害。
萧胤的脸色愈发难看,“你倒是关心她,莫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云翊一时哑然。方才光顾着替苏挽音鸣不平,竟忘了主子如今已经是一国之君。
是他越矩了。
“属下只是觉得,苏姑娘并非陛下说的那般不堪,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退一万步说,当年苏姑娘不止一次救过陛下的性命,如今陛下登基,恩怨相抵,您大可当她不存在,咱们男人大丈夫,何须与女子斤斤计较。”
倒成了他心胸狭隘、小肚鸡肠?萧胤扯唇冷笑:“不识好歹的女人,命是她自己的,她非要疼着饿着,朕还上赶着不成!”
他大概是疯了,才会听到她失踪的消息分寸大乱。
文绍老谋深算,可嫣儿心思单纯,还能伤到她不成?她苏挽音在深宫待了六年,嫣儿岂会是她的对手。
深夜,相府
“老奴所言千真万确,慈音就是殉葬的苏贵妃。”王嬷嬷跪在地上,头上缠着一圈绷带,发黄的老脸看着有些苍白,两侧的耳朵已经不见了踪影。
苏挽音害死先皇后,新帝又因为苏挽音割了她的耳朵,她恨不得将苏挽音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文嫣姿态慵懒的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嗓音柔媚:“无凭无据的,本小姐很难相信王嬷嬷的片面之词。陛下已经宣布苏贵妃的死讯,王嬷嬷这番言论就是在说陛下违背大凉律法,阳奉阴违,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王嬷嬷一听,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把脑袋埋得更低了,战战兢兢地说道:“老奴不敢撒谎,老奴跟在先皇后身边伺候多年,苏挽音就是化成灰,老奴也忘不了她的样子。”
闻言,少女好看的眼眸微微凝起,回忆着当年在国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苏贵妃模样。
难怪她觉得那宫女瞧着眼熟的很,莫非真是苏挽音?她居然没死。
她知道胤哥哥喜欢过一名女子,只是这些年从没听胤哥哥提起过,她当时年幼,也就没放在心上。
男人见异思迁很平常,可念念不忘,便是反常。
胤哥哥贵为天子,佳丽三千她尚能容忍,倘若这颗心落在旁人身上,便是一刻也忍不了!
*
不出桃夭所料,苏挽音这双腿在屋里修养了三日,才勉强能下地行走。
脸上的伤倒是比膝盖好的快些,隐约还有些泛红,为了遮盖住,她让桃夭拿着金钗去月华姑姑那里换了一盒胭脂。
脂粉扑面,若不仔细观察,几乎瞧不出异常,反而更显得她容光焕发,气色更佳。
今日,李贤早早的送来一份新妃册封名单,说是“奉皇上之命,以免她不懂规矩冲撞了新主子”。
萧胤这是在暗讽她愚蠢且不懂规矩。
她百无聊赖的拿起册子翻阅起来,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一位新入宫妃子的名字、家世及位份。
文丞相之女文嫣封文贵妃,入主云雀宫。
赵侍郎之女赵贞封淑仪,住兰香殿。
太史令之女宋音封婕妤,住清音殿。
还有温常在,玉美人……
看到这些名字,她的心头忽然有股莫名的酸涩。
她为什么要难过?新妃入宫,他便没空折腾她了,应该高兴才是。
不过诧异的是,文嫣竟然是贵妃,而非皇后。
“主子!不好了!”
屋外老远响起桃夭的声音,她焦急忙慌地从外头跑进屋,按着胸口大喘了两声:“新入宫的文贵妃正在赶来的路上,说是要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