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帮我搓个背。”
碧纱窗下,沈无忧懒怠地趴在浴桶边沿,在蒸腾的热气中昏昏欲睡。
“无忧,是我。”身后,乍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此刻的她未着寸缕,来不及细想,只能慌张地抓过屏风上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
“大白天的,你怎会在屋里沐浴?”男人不悦地开了口。
沈无忧侧过身,发现来人竟是那一年未见的新婚夫君裴行止,暗暗松了口气。
一年前洞房花烛夜,他临危受命,前往边疆平战乱。
因而他们还未曾有过夫妻之实。
在他迫人的眼神下,沈无忧没来由地红了脸,“我听母亲说,将军还要三四日才能回朝,想不到将军回得这样早。”
“苏姑娘不喜行军队伍太过缓慢,我便陪她一道,策马急回。”
“你说的是,女诸葛苏墨玉?”
沈无忧好奇地问了一句,内心深处还是挺钦佩这样的女人。
“堂堂护国公家嫡女,没事调查我做什么?”门外,又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
紧接着一位身穿男装,扎着飒爽马尾的女人便走了进来。
沈无忧此刻还置身浴桶之中,实在不便见客,只好同裴行止说道:“将军,我须得换身衣物,不如你让苏姑娘在外堂稍等片刻?”
苏墨玉没等裴行止做出反应,已然阔步走到了浴桶边。
她的眼神在沈无忧身上打量了一遍,随后撇了撇唇,冷哼道:
“再怎么说沈家也算得上是我朝数一数二的簪缨世族,沈家的小姐也该是娴雅大方,你怎么只会用这种腌臜手段勾引人?”
“苏姑娘此话怎讲?”
沈无忧看向这个孤傲的女谋士,心里骤然生出一丝不喜。
“行止兄今日才堪堪归朝,你偏挑这个时辰沐浴,不是心存勾引,又是什么?”
苏墨玉把话说得粗俗还不算,她很快又话风一转,回头望向裴行止,“行止兄竟喜欢这样的庸脂俗粉?亏我对你推心置腹,以为你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玉儿,你误会我了。”裴行止满眼宠溺地看着她。
而后他竟当着沈无忧的面,握住了苏墨玉的手,“寻常女人自然是不能和你相提并论。你是国之栋梁,那些困囿在闺阁的女人怕是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沈无忧的视线落定在他们重叠的手上,从满心欢喜,到满眼失落…
苏墨玉反握住了裴行止的手,得意地冲着沈无忧挑着眉,“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与行止情投意合。他,我是嫁定了。”
沈无忧跨出浴桶,衣裳沾了水,湿淋淋黏在身上。
原本灼热的心好似掉入了冰窟窿。
她拢了拢湿透的衣裳,面带笑意地看向苏墨玉,“你爱嫁鸡就嫁鸡,爱嫁狗就嫁狗。我既不是你的长辈,也不是掌管姻缘的月老,苏姑娘没必要为了这等小事,特地跑一趟。”
“沈氏,你最好不要用什么内闱见不得光的手段从中作梗。我不及你有心眼,但我有行止的爱,有爱便会无所畏惧。”
“好一句有爱便会无所畏惧!”
沈无忧勾唇,深深地看着这位一脸天真的女诸葛,道:
“苏姑娘难道不知道,爱是要建立在法规之上的吗?私自和有妇之夫私相授受,这就是你自视高人一等的觉悟?”
苏墨玉气急,声音陡然大了好几倍,“你分明是在嫉妒我有行止全部的爱!”
“所以,苏姑娘甘愿嫁来做妾?”沈无忧不咸不淡地问。
闻言,裴行止立刻挡在了苏墨玉的前面,尤为严肃地对沈无忧说:“我和玉儿真心相爱,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妻。”
苏墨玉也反应了过来,话里行间处处透着不屑:
“我是行军之人,不在乎这样的虚名。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既不在乎,又何须跑这一趟?”
沈无忧看着苏墨玉那双还算灵动的眼,心下骤然生出惋惜。
妾始终是妾,将来所生也只能是庶出。
她若想为自己,为孩子争一争,势必是要卷入内闱的争斗。
一个英姿飒爽的军中英豪。
被困囿于后宅这一亩三分地,实在可惜!
苏墨玉看不懂沈无忧眼里的惜才之意,言语间满是轻蔑:“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以色侍人,我和行止早已有了灵魂的契合。”
话落,她便如同一道风,飒飒而去。
“无忧,墨玉不懂宅院内的勾心斗角。你若犯她分毫,我决不轻饶。”
裴行止原该跟着苏墨玉一同离去,临行前,又忍不住对沈无忧耳提面命了一顿。
“将军可曾记得洞房花烛夜时对我的承诺?”
沈无忧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回当初的半点影子。
那日红烛摇曳,他穿着一身喜服,挑了她的盖头。
他说:“此生既已许国,再难许卿。如若能够凯旋归来,必同你举案齐眉,恩爱不移。”
这话,她一直记着。
裴行止也想起了当日的承诺,黝黑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镇定,“只要你愿意和墨玉和平相处,每个月我会来你房中两日,不会让你独守空闺。”
“你没必要来我房中。”沈无忧很是厌恶裴行止这类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萝卜,连声回绝了他。
“不然,每个月我来七日?你放心,我正值壮年,相信很快你就能怀上身孕。”
裴行止打得一手好算盘,他寻思着苏墨玉月信期间,他便可以大大方方宿在沈无忧这里。
他的目光停驻在沈无忧曼妙的曲线上,喉头愈发紧涩。
今晚,他便过来,将洞房花烛之夜没办的事给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