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抽籤結束,剩下幾張卡片的信息也一一揭曉:
電費,陸路交通,水路交通,機票,下一站的住宿。
翻完最後一張卡片,溫晚凝自己都沒想到這次能有這樣的好運氣,跳到嗓子眼的心臟堪堪落回去,耳根都泛起一片紅。
戚酒酒從沙發上彈射起身,衝上去將她緊緊抱住,連蹦了好幾下,“嗚嗚嗚我們的救命恩人溫老師,怎麼就這麼會抽!”
“小看策劃老師了,”魏應淮連連嘆息,“本來以為拉電閘就夠狠了,沒想到是真準備讓我們游回國。”
即便是在島上的這幾天,景點之間距離也都不近,他們年輕人還能省點錢,租輛摩托車騎一騎,姜芸老師卻很難吃得了這種苦。
相比之下,不給飯吃簡直就是在做慈善。
沙發這邊的四個人是樂天派,圍成小圈擊了個掌,另一側三個人的反應卻平了許多。
許嘉樹和喬梨礙於鏡頭在拍,再有情緒也不好表現出來,只能尷尬奉承了兩句。
而凌野坐在吧檯邊的高腳凳上,從頭到尾表情就沒變一下,完全一副怎麼樣都可以的淡薄。
導演組饒有興味地觀察著所有人的表情,繼續上難度,“別想得太簡單,想必大家的行李箱裡都各自帶了零食泡麵過來,那就沒意思了。”
“為了增加我們挑戰的趣味,跟拍攝像師和房間內的鏡頭都會充當零食督查員,一旦發現有人偷吃,我們會按照最高市價,在各組賺到的伙食費中進行扣除,請大家小心。”
這到底是在增加誰的趣味啊……
魏應淮剛鬆了的一口氣卡在半路,直接沒繃住,“玩這麼大的嗎?”
都是體面的成年人,總不能天天特務接頭,躲在被窩裡分零食。
好不容易來趟旅行真人秀,結果人在海邊大別墅,天天為了口飯吃四處搬磚。
橙臺狠是真的狠。
稍微想了想接下來的日子,人已經焦慮上了。
一直沒說話的許嘉樹插嘴提問:“什麼時候開始賺錢,限制方式嗎?”
導演:“問得好,一會飯後我們會進行隨機分組,請根據提示卡上的關鍵詞,明天在沙灘進行自由打工,賺取接下來幾天行程的伙食費用。”
規則宣讀完畢,導演一推眼鏡,很有義氣地為他們加油鼓勁:
“一會早點睡覺,好好休息,明天開始就靠大家自己了!”
“今晚這頓飯是節目組為大家提供的最後一頓大餐,只能堂食,不許打包,請好好珍惜。”
–
節目組突襲在先,多少有點贖罪的意思,晚餐準備得堪稱豪華。
二層露臺用貝殼形的小燈提前佈置過,柔光閃爍,十分浪漫,桌上擺滿了豐富的當地菜系,冬陰功、蟹肉咖喱和各色海鮮,連甜品臺也琳琅滿目。
畢竟是最後的免費食物,一桌人都有點吃自助餐的報復心理,勁頭十足。
溫晚凝回房間披了件外套,來得稍晚一些,隨便選了個靠外的空椅子坐下,吃得很慢。
身邊坐的姜芸看她盤子裡一片綠,直接幫她拿了一份龍蝦過來,“吃這麼素,明天可就沒了啊。”
溫晚凝笑一下,“謝謝姜老師。”
年輕人有上鏡壓力,姜芸挺能理解,簡單又勸了兩句,不再多說。
節目組今天請了島上一家著名餐廳的主廚上門服務,都不用落筷,只是散發的香味都十分誘人。
溫晚凝平時也喜歡海鮮,只是來島上短短半天裡喝了太多加冰塊的飲料,習慣了熱水的胃有點受不了,連最喜歡的菜都沒了食慾。
她叉起姜芸拿過來的龍蝦,有一搭沒一搭地小口嚼著,轉移注意力,往桌對面看去。
她對面的位置空著,許嘉樹不知什麼時候換了座,表面上像是在和魏應淮說笑,眼神卻飄到喬梨身上。
而小公主那邊,卻是另一種女生聚會的氛圍。
背靠著開得正好的波斯菊花叢,和身邊的戚酒酒自拍了幾張照片,很矜持地回應著眾人的誇獎,扭動肩膀展示今天戴的藍寶石項鍊。
明度特別漂亮的一串藍色。
日光下可能會顯得有點浮誇,在今晚這樣的場合卻剛剛好,配上絲質的吊帶裙,襯得女生的肩頸皮膚格外嬌嫩。
她凹姿勢的角度有點刻意,從溫晚凝的角度一看便知,都是衝著斜對面的凌野去的。
暗流湧動的一條食物鏈,位於頂端的那位卻像是毫無察覺,執刀叉的手指熟練而優雅,長腿在高腳凳下隨意地屈著。
暖色的燈光下,男人英俊的側臉和當年並沒有太多變化,褪去了一些青澀感,多了點處變不驚的矜貴,但吃飯時候的那股認真勁兒還是絲毫未變。
像極了她剛帶他回申城那會兒。
好像也是某個冬天的夜晚,也好像是在一家昂貴餐廳的露臺。
那時的凌野還有些拘謹,視線往隔壁派對桌的蠟燭上多掃了兩眼。而她卻誤會了他的意思,叫侍者上了一模一樣的餐點。
都是帶殼的海鮮,紅豔豔的漂亮,吃起來卻麻煩。
她下定了決心,要照顧少年沉默的自尊心,猜他無措又不好意思問,刻意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讓他跟著模仿。
晚風柔和,浦江上的遊輪靜謐開過,映亮了凌野漆黑的瞳仁。
溫晚凝就在那樣認真的目光之中,一口一口,硬著頭皮吃下了平日裡三倍的食量。
女明星的胃常年餓慣了,突然來這麼一遭根本受不住,剛回家的時候還沒什麼事,後來睜眼到半夜都沒睡著,上吐下瀉了好幾個小時。
凌晨兩三點,溫晚凝才折騰完,洗了把臉從臥室出來,準備隨便吃點止疼片。
房子很大,沒人住就顯得空。
客廳裡黑黢黢的,只有窗外透進一點幽暗的路燈光。
溫晚凝摸開鞋櫃旁邊的小燈,捂著肚子往前走,剛踏上地毯半步,就被沙發的高瘦黑影嚇了一跳。
“……不睡覺跑出來幹嘛,躲在這嚇我?”
“不是,”
嚇人的明明是他,凌野自己倒像是更緊張的那一個,眼睛眨得很快,每一根手指都恨不得參與解釋。
“我看主臥燈一直亮著,猜你可能腸胃不舒服,就出去買了點藥。”
溫晚凝聞聲朝桌面上掃了眼。
透黑玻璃的茶几,挺突兀地放了個大號的塑料袋,裡面從沖劑到膠囊藥片都有。
他沒手機,也不知道在哪找到的凌晨還營業的藥店,看架勢,都快把人家整個櫃檯搬回來了。
溫晚凝在那站了一會,多少覺得有點丟面子。
是她自己逞能在先,人家小孩人生地不熟,到頭來竟成了不得不照顧她的那個人,大半夜跑出去挨凍。
過了半晌,她才開口,“多少錢,我一會給你。”
凌野當即搖了搖頭,“我身上還有。”
“……回來不知道開燈?”
“我看得見,”昏昧夜色裡,凌野漆黑的長睫垂下,“也省電。”
“電費是你交還是我交?”
凌野坐得很直,“我也可以交。”
溫晚凝都有點被氣笑了。
她偶爾有點小性子,遇上這種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冒頭。
特別是現在,面對著這種格外安靜好欺負的少年,她潛意識裡那點惡趣味簡直就像失去了控制,說出一些連她自己都覺得刻薄的話來。
“這幾塊錢不用特地給我省,也不用老想著還,真要算的話,從北城過來的路費和食宿都得記你賬上。”
凌野全程仰著頭看她,語氣很認真,“所有的開支我都記了,我會還。”
她是在開玩笑,可聽的人顯然正經慣了,完全沒接住。
溫晚凝心裡莫名有點煩躁,哦了一聲,踢掉拖鞋坐下,“那把我的精神損失費也算上,我不喜歡家裡是黑的,心情會不好。”
“把燈打開。”
沙發另一側的人站起身,走向門廊。
啪嗒兩聲,開關按響。
柔和的暖光瞬間浸沒了整間客廳。
少年依然站在開關前沒動,站姿端正,身上還是白天穿過的那件黑外套,拉鍊拉到頂,一張年輕英俊的臉被她盯得泛紅,但沒躲。
溫晚凝收回視線,剛要伸手去翻藥,驟然看見身前的茶几上放了杯水。
用的是她平時喜歡的那個杯子,水還是溫的,在燈光底下蒸著嫋嫋熱氣。
她頓時就沒了脾氣。
“凌野,水倒了幾次?”
被點到名字的少年一愣,想了一會才回答,“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