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想闹事?”
后门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侍卫的注意。
回春堂开店多年,对闹事早有防备,特地派了身强力壮的伙计在后门维持秩序。
见这边喧哗起来,伙计立即上前。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皆看向此处,同一时间,邓柿霜跨步上前将温念枝挡在身后,满脸防备。
大汉青筋暴起的模样让温念枝心惊胆战,但她没有躲在邓柿霜身后,反而抄起身旁的扁担,并肩上前。
场面行隐隐对峙起来。
那大汉显然怒极。
将葱籽与韭菜籽混合作假,是他们一贯手段,这次竟然被俩小娘皮识破,叫他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但回春堂人多势众,又占据主场优势,他深知闹起来自己讨不着好,于是愤愤瞪着面前俩女人。
“小娘皮,胆敢坏我好事?!行,爷记住你们了!”
尤其是温念枝,那大汉眼神在她身上停顿许久,目光诡诈,心中瞬间盘算起诸多念头。
这小娘皮长相确实貌美,肤如凝脂,纤柔可人,说是谁家达官贵人养的娇怜外室都不为过。
这般美人却衣着朴素,出现在药坊后院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身边只带一名婢女,一看就没什么来头背景。
凭他们哥几个的身手,若将人撸了去,不管是自己玩弄,还是卖进艳楼,都算是赚到了!
打定主意,他也不废话,抄起装韭菜籽的布袋转身离开。
只临走时仍频频回头,一双淫邪的眼睛死死盯着温念枝,似要将她的面容牢牢刻在脑子里。
这番目光温念枝心底发寒。
大汉走后,队伍很快恢复了秩序。
邓柿霜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
她一介孤女在外讨生活,比这更惊险的场面都见过,这会一个药骗子撂几句狠话,在她眼中不足为惧。
但温念枝心却砰砰跳个不停。
手中扁担噗通滑落在地,上面沾满了她的冷汗。
前十七年,温念枝在温府后院,过着循规蹈矩的庶女生活,别说与如此凶恶之人当面对质,便是男人她都没见过几个。
今日这番突发状况,属实叫她陌生又恐惧。
但当她看到一脸淡然的邓柿霜时,咚咚咚的心脏逐渐放松,冷静下来。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是出嫁丧夫的身份,又是家中长嫂,肩上担着整个赵家,不容她软弱。
温念枝平复了情绪,拂去额头冷汗,咬牙继续帮邓柿霜查验起队伍里的药材。
这是她学习了解药材特性的最好途径,她不能轻易言弃。
日头过半,冬幸拎着伙计配好的药走来,提醒温念枝:“小姐是,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回了。”
作为孀妇,温念枝不好在外多做停留。
闻言,她放下手中沾着泥土的何首乌,将已经查验过的药材递给邓柿霜,道:“霜霜,差不多我该走了。”
“等等!”
听闻她要走,邓柿霜急忙放下手头的活,跑回屋取来一个包裹:
“我知你小叔子正病重,这是我前些日子收到的一株野山参,品相不错,适合温补,你拿去。”
如此贵重的东西,温念枝怎么好收,于是慌忙推拒。
但邓柿霜态度强硬,将包裹塞进温念枝的怀里:“以你我的关系,还需要推来推去吗?我在这边收药材,成本花不了几个钱,你若不收,便是看轻了咱们的情谊。”
如此,温念枝才赧然的收下。
然后想起来:“上次你说的合伙贩药材之事,我回去想了想,觉得可行,待过几日我家小叔子病情稳定下来后,我就随你一同去乡下收一波药材试试。”
“是吗?那可太好了!咱们说定了哦!”
得了准信,邓柿霜也很高兴。
她在回春堂做了这么多年,对药材属性了如指掌,出去单干不成问题。
但碍于资金问题和女子的身份,此事一直拖延下来,如今温念枝答应合伙再好不过了!
同为女子,她深谙世道生存不易,温念枝家中情形她略知一二,若药材生意真做起来,起码日后在银钱一道上,她也能少些掣肘。
交谈妥当后,温念枝准备离开,刚往前门方向走,邓柿霜忽然拉住她。
“别走正门,今日那大汉造假熟练,想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咱们断了他的财路,他怀恨在心,说不定正叫了人在前后门堵人呢!”
说着,她瞧了眼手无缚鸡之力的温念枝:
“我住回春堂倒是无碍,但你今日出门只带了一名婢女,还是得小心为上。”
温念枝闻言,心头一凛。
邓柿霜亦非危言耸听,她见多了江湖险恶,难保有些小心眼的人会寻机报复。
“走吧,我知道回春堂还有个隐秘的侧门。”
说罢,她拉着温念枝,穿过磨药坊,从倒药渣的侧门出去。
出来是一条羊肠小巷,青石板铺就,沿途鲜有人迹。
出了门,冬幸目光逡巡,随后忽然顿住:小姐你看!前门果然有人埋伏!”
透过巷子口,能依稀瞧见前门左侧的位置。
三名粗布灰衫的男子守在门口,不怀好意盯着出入之人,其中正有刚才那名大汉!
温念枝心脏再度咚咚直跳,暗道幸好,若真从前门出去,必定会被那些歹人缠上,届时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她一边后怕,一边拉着冬幸快步离开。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后面传来声音:“老大!在那边!就是那个小娘皮!”
糟糕!那些人发现她们了!
温念枝脑子轰的一声炸开,顾不得仪态,拽着冬幸猛地开跑!
“追!别放她们跑了!”
后面大汉紧追不舍,怒气冲冲的叫喊声似一柄钢针悬在头顶,温念枝根本不敢回头看,只一股脑往前冲。
在陌生的巷子里七拐八绕,温念枝体力渐失,她暗道不妙,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她一个闺阁妇人怎么跑得过那些亡命之徒。
不行,得想个办法。
危机之下,温念枝大脑飞速运转。
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窄门,她心中一喜:“走,冬幸!去那边!
说罢,她拽着冬幸,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身子挤进仅两个巴掌宽的窄门,然后迅速将门掩好。
得益于她和冬幸都身量纤细,才能挤进这种仆妇下人们招呼路边货郎买东西的小门。
两人躲在窄门后,屏气凝息,大气不敢喘。
身后大汉很快追来,却失去了两人的踪影,几人犹豫片刻,朝着另一方向追去。
温念枝这才长松一口气。
她和冬幸瘫靠在墙边,脸色苍白,眼里却带着一丝兴奋。
小心谨慎了十七年的庶女,今天竟连连出格,不仅和歹人对峙,还拉着丫鬟在巷子里狂奔。
这放在以前,她连想都不敢想!
兴奋过后,冬幸瞧着周遭陌生的环境,问:“小姐,这是哪啊?咱不会迷路了吧?”
温念枝嘴角一僵:“不,不知道……”
刚才顾着匆忙逃命,她哪还有工夫记路。
恰在此时,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女子暧昧轻佻的声音:“哎哟大爷,快进来玩儿呀,人家可想死你了!”
“嘿嘿,小宝贝儿,想爷了吧……”
不堪入耳的声音持续传入两人耳中。
温念枝脸色迅速僵硬,随后涌上一抹尴尬的羞红,她知道这是哪了。
这是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