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婳醒来的时候司珩并不在府中。用过早膳后,她经过司珩书房,透过敞开的窗,看到昨日买的水仙静静立在桌案上。
翠绿的叶片托着含苞待放的花朵,花苞外层包裹着一层淡淡的、几近透明的薄膜,隐约窥见里面洁白如雪的花瓣轮廓。微风拂过,清新淡雅的花香不急不缓地悠然弥漫。
云婳嗅着那淡淡的香气,唇角微微上扬,捧着一袋花种,脚步轻快地走向府内空地。青桃拿着锄头,提着水桶笑呵呵跟在她身后。
金色的秋阳如同柔和的丝绸一般,徐徐洒在大地,照耀着惬意安然的忙碌身影。
“今天先到这儿吧,我想回府看看,青桃。”云婳站起身,掸了掸裙子上沾着的泥土,看了一眼渐沉的太阳。
明日张伯他们便要和王府的侍卫一起乔装成商旅将粮食送往雍州,云婳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趁天没黑再回趟云家看看。
“是,王妃,我这就让人备车。”青桃收起锄头和水桶,陪云婳回屋换了身衣裳,叫人准备好了马车。
三刻钟后,云婳回到云家,见张伯他们已经将要运的米整齐地堆在库房,又准备了防雨防潮的绸布,一切井然有序,万事俱备,这才放心地回到前厅同樊氏和云姝说话。
樊氏身边的张妈妈笑着对云婳道:“四姑娘回来的真是时候,夫人知道您爱吃山楂糖,这几日刚做好,正想着明日叫人给您送到王府呢,你就回来了。”
在云家,张妈妈和张伯他们还是习惯称呼云婳为四姑娘,云婳也喜欢他们这么叫她。
云婳一听有酸杏干,立时眼睛就亮了,甜声道:“母亲做了山楂糖啊,我现在就想吃。”
她最喜欢吃樊氏做的山楂糖了,有山楂自然的果香和酸涩又融了糖霜的甜,好吃极了。
“张妈妈快去把山楂糖给这馋丫头取来。”樊氏宠溺地刮了下云婳的鼻梁。
张妈妈笑着出门,正巧碰到迎面进来的门房小厮,见他看向樊氏和云婳道:“启禀夫人,辰王殿下在府门口,说是来接王妃回府。”
云婳一听司珩来了,既惊又喜,她没想司珩会知道她在云家,更没想到他会来接她。喜大过了惊,菱唇弯弯,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跑。
云姝看着云婳一副急不可耐的小模样,忍不住打趣她:“母亲快看咱们婳儿,像是恨不得一下飞出去呢。嗯,果然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啊……”
“三姐姐!”云婳被云姝说得红了脸,走到云姝身边,娇嗔地捂住她的嘴。
云姝笑得更开心了,一双含情目盈盈带笑,抛给云婳一个暧昧的眼神,扒了扒她的手,继续逗她:“就是不知道——可有红袖添香,描眉画目否?”
“母亲快管管三姐姐,听听她都说些什么呢,快把她平日看得那些话本子都没收!”云婳有种被人看穿心事的裸呈感,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了,膈肢着云姝腰间的痒肉,不让她再说。
樊氏看着闹作一团的两个女儿,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拦下两人:“好了,好了,不能闹了,咱们得出去了,别让王爷久等。”
云婳和云姝对视一眼,“噗”地一声两人都笑了,一左一右挽着樊氏一起走向府门。
司珩侧身站在马车旁,秋风吹起他的白衣,落日余晖映着神明隽俊的侧颜,皎如玉树临风前。
听到脚步声,司珩回身看向樊氏,微微颔首后,转头征询地问云婳:“回去吗?”
“回去,殿下来得正是时候。”云婳弯眸浅笑地望着司珩。
于是,云婳同樊氏和云姝挥手告别后,没有坐来时的马车,而是和司珩坐上同一驾马车。
马车正要走,张妈妈一路小跑追了出来,将手中的食盒通过窗牖递给云婳,嘱咐道:“王妃虽然爱吃,但一次可不能多吃,会胃酸的,”
“知道了,张妈妈。”云婳乖巧地点点头,兴高采烈地接过食盒。
“轰隆”一声闷雷毫无征兆地炸响,吓了众人一跳。
樊氏看了眼瞬间阴沉下来的天,赶忙说:“王爷和婳儿快回去吧,要下雨了,别路上不好走。”
云婳点点头,也让他们赶紧回屋别送了。
马车渐行渐远,片刻之后,噼里啪啦的雨滴争先恐后地砸在马车厢顶。
司珩看了眼云婳捧在腿上的食盒,问:“装的什么?”
“是山楂糖。”云婳说着,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枚山楂糖笑盈盈地递给司珩:“殿下,要不要尝尝?很好吃的……”
话音未落,司珩忽然拉住云婳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云婳反应不及,撞在他坚硬的胸膛。紧跟着“铮”地一声风鸣,一支长箭从外面射入穿透车厢,若刚才司珩没有拉开她,此时那支箭定然会刺入她的心口。
“殿下?”云婳心有余悸地望向司珩,唇瓣轻颤。
“嘘。”司珩抬起食指竖在她柔软的唇上,不动声色地听着车厢外的响动。
破风声再起,司珩抱着云婳,身体前倾弯腰避过从后面射来的两道箭矢。紧接着一阵马踏嘶鸣,车厢猛烈晃动。
暮风一手控着中箭发疯的马匹,一手抽出腰间的重刀,死死盯着从树上突然跃下的数名黑衣人。
云迷雾锁,雨急风骤,长街寂寥。
“王爷小心。”暮风挥着重刀挡去大半射向车厢的箭矢。
司珩手掌覆在云婳的脑后,将她的脸压在自己颈侧,不紧不慢地摸出藏在椅子下的长剑,从容斩断射来的箭矢。
而后,单手勾住云婳的腰,旋身飞离车厢,抱着她稳稳落在一棵大树之上。
“在这等我。”司珩寻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将云婳放下。
云婳看着穷凶极恶的杀手们,吓得脸色煞白,眼中泛起惊惧的雾气,缓缓松开环着司珩脖颈的手,颤声叮嘱:“殿下小心。”
司珩看着泪渍萦睫将落未落的小人儿,抬指轻轻拍了下她的额头,薄唇轻勾:“乖,闭上眼睛。”
见云婳闭上眼睛,司珩才转过头冷冷睥着树下的黑衣人,狭长的眸子逐渐变得猩红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