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母找到我时，我正在街边吹笛子，面前散着几张纸币。
　　几曲作罢，我蹲在地上捡钱。
　　见他们不动，我抽出张一百递给他们，“你们也没钱吃饭吗？”
　　几人嫌弃似的后退，只有何母抓住我的手，“孩子，我是妈妈啊，跟我回家吧。”
　　我的视线落向后面脸色怪异的男人，“他是谁？”
　　何母的脸色僵住，“这是”
　　话未出口就被打断了。
　　“你什么意思啊？指谁呢！”
　　说话的是一个娇小的女生，正狠狠地瞪着我。
　　假少爷拉了他一把，“妹妹，我没事。”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弟弟，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哥！你为什么跟他道歉！”何悦欣安慰着一旁的哥哥，冲着我撒气。
　　姐姐何悦琳的脸也黑了，“你们几个别在这丢人现眼，换个地方说。”
　　我看着这家人的样貌，珠宝首饰样样不落，一丝不苟的衣服配上这脏乱差的地方，像是来走秀。
　　一旁原本还在卖菜的大婶放下了手中的秤，“我说你们什么意思哟，你们不是闻年的亲生父母吗，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大家的耳朵很灵，这会都凑过来。
　　“亏得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还替闻年高兴呢。”
　　“这孩子真没礼貌，闻年可是他亲哥哥啊！”
　　“你们一来就这么咄咄逼人，不会是根本就不想把闻年接回去吧？”
　　好心的大婶气急，想去抓何母的衣服，何母连忙后退，像是怕买菜的脏手染脏自己的衣服，她嫌弃地看着我们，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不是的！”何乘川主动站上前来，“如果弟弟不高兴，我离开就是了，但爸妈一直都很想你，你不要因为我和爸爸妈妈闹出隔阂。”
　　一通感人肺腑的发言，但这的人可不吃这套。
　　“好啊，那你干脆留下看看闻年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好了。”
　　何乘川脸色变了变，不答话。
　　何悦欣哪还忍得了，“你们这帮村姑都懂什么，我哥可和你们不一样！”
　　我冷冷地看他，“你什么意思？”
　　何母急忙出来和稀泥，“乘云！你怎么能这么说！给叔叔婶婶们道歉！”
　　何悦欣当然不会道歉，反而是何乘川低着头，满脸愧疚，“是我没教好妹妹，对不起各位叔叔阿姨。”
　　何悦欣听了对我的怨念更深了。
　　于是，当我提出要回家收拾东西，何悦欣毫不掩饰的嗤笑一声，“等你以后过上有钱的生活，还会想穿那些破衣服？”
　　何父终于忍不住呵斥了她一声，又对我和缓道，“闻年，我们陪你一起去。”
　　小巷的环境比街上更差，何母捂着鼻子，我听到后面传来几声干呕。
　　我回头，说，“你们别进去了，在这等着吧。”
　　何母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忙拉住我，“闻年，妈妈陪你。”
　　我推开门，屋子里有股常年不见光的霉味，除了张简单的床和一口大锅之外什么都没有。
　　何父没想到我住的地方这么简陋，“闻年，你就住这里吗？”
　　我“嗯”了声，开始从床上收拾自己的衣服。
　　几件泛白的衣服，我还没装完，何母心疼地掩住脸，“妈妈回去给你买新的，不要这些了。”
　　何母说着，却一点帮我收拾的意思都没有，一件衣服轻轻扫过何母的手腕，她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猛地后退两步。
　　几个人到底还是出去等了，我的衣服不多，这下也没人说要帮我提着。
　　苹果和衣服扔进后备箱，何母握着我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孩子，你受苦了。”
　　“这是姐姐和妹妹，这个是…”
　　经过刚才的纷争，何母不知道该怎么向我介绍何乘川。
　　“就叫哥吧。”何父道，“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到了顾宅，何母招呼着保姆把我的行李拿进去。
　　保姆提着沉甸甸的苹果，“少爷真是有心了，还带苹果来。”
　　何母带我走到了一个角落的小房间，“闻年，可能得先委屈你几天，家里其他房间还没有收拾好。”
　　我没走进去，转头看向何乘川，他发觉我的视线，故作大方道，“弟弟要是想住我的房间也可以，毕竟本来就是弟弟的东西，我也该还给你。”
　　何悦欣坐不住了，“你什么意思？刚回家就想抢哥哥的房间！”
　　何母有些为难，“闻年，你先在这住几天，过几天家里收拾出一个更大的房间给你住。”
　　我摇头，“不用了，我想休息一会。”
　　这一觉我睡得很不安稳，床太软太大了，睡惯了硬地板的我还有些不适应。
　　我打开门想去喝杯水，却发现几个人已经在餐桌上动了筷子。
　　何母愣了下，仿佛是忘了还有我这个人。
　　保姆端汤出来看到我也吓了一跳，“老爷，夫人，你们没叫少爷出来吃饭吗？”
　　何母放下筷子，又是盛饭又是和我道歉，“对不起啊闻年，妈妈忘了。”
　　我拿起筷子无声地吃着饭，何乘川声音有些哑，“对不起弟弟，是我刚刚突然身体不舒服，爸爸妈妈太关注我了才会落下你，下次哥一定叫你吃饭。”
　　我没理他，何悦欣觉得我这副样子很是虚伪，“哥，他在演戏你看不出来吗，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住人？说不定是他随便找的房子糊弄我们。”
　　我看着这个妹妹，“你想让我对这个抢走我人生的人说什么？”
　　何悦琳皱眉，“没教养，之前给你们的那些钱呢？你上的贵族学校就教了这些东西？”
　　“我没有收到过一分钱。”
　　何悦欣翻了个白眼，“你还装，养你的人从何家讹了上百万！你现在装出一副可怜样给谁看？”
　　何父怒道，“闭嘴！何悦欣！不准这么和你哥哥说话！”
　　“养我的人？你说的是那个让我叫她妈的人吧？”我缓缓道，“如果不让我上学，冬天只让我睡在地上，夏天的晚上要我出去打工，时不时打我一顿泄愤，甚至想把我卖到厂子里做一辈子苦力人也配叫做养我，那你说是就是吧。”
　　何母这下彻底懵了，“闻年，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养母说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地培养你，还让你上贵族学校，我们才给她那么多钱的。”
　　我笑了笑，“她在外面欠了别人很多钱，我赚的钱都被她抢走，要是我没钱，她就说我是白眼狼，让我遭受所有人的白眼。”
　　“妈，”我挽起自己的袖子，那些青青紫紫的疤痕暴露在所有人眼前，“你们给他那么多钱，能不能也帮帮我？帮我告她。”
　　何母惊讶地捂着嘴，小心翼翼碰上我全是伤痕的胳膊。
　　何悦琳的脸色也变了，“抱歉，我说错话了。”
　　何父捂着胸口打电话，“立刻给我查一个人！”
　　何悦欣的脸从惊讶变成了关切，“还有哪里有伤？”
　　我看着何乘川，何乘川挤出个笑，“怎么了？”
　　“我是个半瞎，所以对声音敏感，刚回来那时，不是我想抢东西。”
　　“闻年！”何母惊呼，定定的看着我，果然发现我有只眼睛很是无神，对外界几乎没有反应。
　　这下再没脑子的人也能看出我在养母家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了。
　　我扯出个笑，“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把我接回来，那个人几年前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因为你们的好意，我连要治眼睛的钱都被她拿走了。”
　　“你们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她说我这条烂命活到现在也该让她收点回报了。”
　　我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何家所有人都僵在了餐厅，何悦欣像是想说话，对上我的视线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我听到了很小声的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