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云岁晚反应过来,壮汉温热的血就洒在了脖颈上。
她呆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但夕阳余晖下,少年清瘦孤高的背影和满地秾稠的血,成了她之后很多年的梦魇。
她再也不敢偷偷溜出军营了,那块玉佩也被她随手让丫鬟收了起来。
直到很久以后,她嫁给陆祈臣后,偶然在一张楚修远的幼时画像上看见了那个玉佩。
“皇叔以前最宝贝这块玉佩,听说是他母妃留给他的,可惜偶然被俘后玉佩就不见了,应该是被敌军抢去了吧。”
“皇叔当年青涩,一招不慎才被俘。若是那抢了玉佩的人再出现,恐怕会被皇叔直接灭口,毕竟是见过他落魄的人。”
陆祈臣总是爱以皇室远亲自居,哪怕楚修远懒得搭理他,他也一口一个皇叔叫得热切。
当时的云岁晚被这个消息震惊的无以复加,楚修远居然是当年的少年。
矛盾了很久,最后稳妥起见,她收起玉佩,没有与他相认。
直到云家被陷害,她走投无路,不得不铤而走险,没想到,还是没救回云家,甚至被云念雨顶了救命恩人的名分。
换了不少好处。
既然云念雨可以,她这个正主自当可以,云岁晚皱眉想要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她失败了,
周围的场景光速般转动,再睁眼,她还在梦中。
承化候府火光漫天,仆从小厮尖叫着逃窜,都被金甲侍卫斩杀,被侍卫簇拥在中间的人正是楚修远。
他坐在檀木大椅上,慢悠悠地品着茶,欣赏着着承化候府的惨状。
云念雨从人群里冲出来,“王爷,王爷,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不能杀我,你不该这么对我。”
楚修远下巴微扬,把茶杯递给身边的人,接过了弓箭。
咻——
长箭射出,直直插入了云念雨的脑门,血顺着箭矢溅开,云念雨倒下的时候,都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啊——”
云岁晚从梦里惊醒,后背都是冷汗。
春水和榴花赶紧从外面进来,“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们两人洗毛巾的洗毛巾,拿衣服的拿衣服,生怕云岁晚出了冷汗后着凉。
“榴花!”
云岁晚拉住了榴花在她额上擦拭的手,“我八岁那年给你的玉佩你放在哪里了?”
榴花不明所以,“可能和小姐不喜欢的旧首饰一起放在库房了吧。”
“找出来扔了!”
云岁晚胸前起伏,都是后怕。
果然男人更了解男人,竟然被陆祈臣说中了,他会对见过自己狼狈一面的人,赶尽杀绝。
“好,”榴花安抚地笑说,“我回去就把那玉佩扔了,小姐放心。”
“不行!”
云岁晚又立刻反悔了,若是扔了容易被人捡去顺藤摸瓜找到她,“藏起来,一定要藏好,榴花。”
“好,都好,等过几天咱们回府,奴婢立刻就把它锁起来,保证谁都找不到。”榴花说。
“过几天?”云岁晚这才发现,榴花和春水竟然来了,“我都要回去了,你们过来干什么?”
榴花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小姐更容易接受些。
春水心思少,见小姐问了就气鼓鼓地说了出来,
“上京城里那群人好生歹毒,居然造谣说小姐被陆祈臣退婚后,自甘堕落和马匪厮混在一起,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小姐水性杨花,不堪良配,还说陆世子有先见之明,才处处躲着您。”
“连老宅都惊动了,七老太奶跑到府里闹了一场,非说要让小姐到家庙出家,免得坏了其他姊妹的前程。”
“最可气的就是陆府了,那陆祈臣居然说愿意纳小姐为妾,免得你青青岁月,要常伴青灯。所有人都夸他仁义,他踩着小姐你,要被夸上天了。”
春水一骨碌就都说出来了,根本没看见榴花一个劲儿地朝她使眼色。
“小姐,上京城里的惯常爱人云亦云,小姐安心在庄子上修养,等这阵过去,这些流言自然烟消云散。”
“我家小姐这样才貌双全,本该配世间最好的儿郎,现在居然被流言困在郊外,真是气死我了。”春水年纪小,嘴里兜不住话,“只希望这流言快点散了,别耽误了我家小姐参加太后的赏花宴。”
“等小姐成了瑞王妃,我看谁还敢说小姐的闲话。”
听春水提起楚修远,云岁晚背上又是一层冷汗,她是疯魔了才会向阎罗讨生路,还差点把自己见过他少时狼狈的事说出来,真是嫌命长。
“太后赏花宴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我和瑞王绝无可能。”她以后见了他都绕路走。
但他有句话说得很对,蚂蚁尚能溃长堤,她怎么能龟缩在庄子上,任由那些人污蔑。
就算是死局,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为我梳妆,咱们回城。”
春水还要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榴花也想劝,云岁晚看出了她俩的心思,“一味躲躲藏藏只会让那些人更觉得自己说得是真理,他们只会觉得你既然没有错,干嘛要躲起来,躲起来就是心虚了。”
春水和榴花总觉得自家小姐似乎和之前不同了,有一种让人可以相信的力量。
虽然他们心里还是不安,但也依了小姐,为云岁晚梳妆后,乘车一起离开了庄子。
云岁晚蓦的想起了件古怪的事,七太奶年岁大了,从来不管闲事,更不常出屋,从哪里听来的有关她的闲言碎语,竟还跑去府上闹。
“近来可有亲戚去老宅投奔?”若是没猜错,是她提前来了吧。
榴花怕云岁晚着凉,拉了拉车帘,
“是个远房的堂小姐和遗孀夫人,堂小姐好像叫….云念雨,听老宅的意思,只是暂住,没多久就会离开了。”
云岁晚轻笑,果然是她提前来了。
是在老宅暂住,没多久就要长住到她将军府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