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挑拣了扑克,简单讲了梭哈的规矩,教他们玩两把,很快就都上手了。
新型玩法引得其他赌徒过来观望,气氛炒的热火朝天,秦欢那一手漂亮的洗牌手法,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只想着买一副扑克自己玩玩。
秦欢玩的尽兴,盘算着差不多了,就将扑克收起来,“不行了兄弟们,今天就到这里,我得走了。”
“这就走了?再玩两把再玩两把!”
“扑克的其他玩法呢?
“扑克在泷州都有卖吗?”
“兄弟明天还来吗?”
秦欢一个都不答复,笑道,“兄弟们玩好哈,没准我明天还回来。”
这种放肆的日子自然不是天天都有,秦欢知道赌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踏入了。
大捞大抓着她赢来的银子,大部分是铜板,她也不嫌弃,很快就将荷包填的鼓鼓囊囊。
秦欢大步流星朝外走去,并不知道她会在长安赌场留下一个传说。
那副名唤“扑克”的卡牌,当事者凭着记忆,做了一副又一副,衍生出数十上百的卡牌游戏,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当初的感觉。
今天玩的好赚的好,晚上也要吃的好……秦欢盘算去哪儿搓一顿,不成想,在柜台长桌处,撞见个身姿英挺的男人。
那个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
秦欢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也忒巧了吧!
她在这边,就做过这两件出格的事,怎么都被他撞见了!
——不不不,她现在是男的,也不算出格!
萧愈眉目含着几不可察笑意,秦欢那张涂黑的脸,表情在一息之间换了好几番,看的他心头玩味,只觉得有趣。
他轻轻负手,瞧着她笑盈盈走来,一副谄媚相,“大人,您也来玩两把啊?”
不会是上次的事情没了,特地来抓她的吧!
她听说那天晚上,百花楼走水,险些把整栋楼都烧没了。
萧愈狭长双目微眯,关注点在另一处。
声音……同上次比,略有些变化。
“萧愈。”他道。
“萧大人。”秦从善如流的唤,又道,“小人秦欢。”
果然是她。
萧愈目中笑意更甚。
她明明是女子,却有男人的声音,每次都还不一样……这可不是门简单技艺。
“大人要是没什么事,小人就先走了。”看着不像是抓她的,秦欢拱手就要开溜。
“秦欢。”眼瞅着就要跨出门口,男人突然叫住她。
秦欢扭头,听得他道,“祖籍在泷州?”
“是的大人。”
“我前段时间去泷州,并未在当地赌坊听说什么‘扑克’赌法。”萧愈略作思考状,玩味道。
秦欢一惊,忙拉扯他的衣袖往外走,“萧大人,这只是我平日无聊琢磨出来的小游戏,我一个人玩儿太无聊才会出此下策,您堂堂锦衣卫的大人,不会连这点小事儿都要管吧?”
靠北了这家伙什么时候进的赌场?看了她多久?
“你对赌博还挺感兴趣,你父亲教你的?”萧愈想到她在赌坊说的话,目中闪过暗芒。
盈歌现在对秦策很是着迷。
如果秦父是个赌徒,他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家庭。
“今天赌场里的话我都是胡说八道的,大人莫放在心上。”秦欢心里双掌合十,默默对老爹秦满道歉,嘴上道,“我父亲是大大的良民,赌博什么的从未沾染。”
她娘当年是镇上的“第一美”,嫁到秦家村后成了“第一彪”,她爹要是敢沾黄赌,只怕早被打的屁股开花。
“那赌博是谁教你的?”萧愈还挺好奇的,秦欢哪来的魄力女扮男装入赌坊。
还有前段时间百花楼的放浪形骸、北镇抚司的淡定自若。
萧愈沿着街市走,秦欢不得不跟上,她胡说八道,“没人教我,无师自通,我今天头一回去赌场。”
“那卡牌……”
“扑克是我平时玩的小游戏,没想到赌场的人真吃这一套。”
“天色不早了。”萧愈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眼西山斜阳,方才热烈的火烧云已变得惨淡,似烈火褪去温度。
秦欢见状欲告辞,却听他道,“走吧,请你吃晚饭。”
秦欢,“???”
“萧大人,不必了……”
“就当感谢你百花楼的相助。”萧愈轻轻一笑,大步斜对面而去。
秦欢认命的跟上。
锦衣卫这等人物,能交好自然交好,不能交好也绝不能交恶,她哥以后是要入仕的,被锦衣卫穿小鞋就惨了!
请仙来酒楼,萧愈要了一个二楼的包间。
小窗正对西山,傍晚的景色尚佳。
秦欢对当地的餐饮业做过基本调查,请仙来以新鲜的水产海鲜料理闻名,可以排进长安酒楼前三。
看着一盘盘端上桌的鱼、蟹、虾、贝类珍馐,秦欢欲哭无泪。
萧愈说他请客,但是她哪敢让“大人”付银子啊!
可她出门只带了五两银子!
去赌场操作一波,荷包是鼓了,但塞的差不多都是铜板啊!这钱的确够平时大吃一顿,但并不代表着,能支付得起这昂贵的海鲜盛宴。
古代的海产,尤其是新鲜海鲜,可比现代贵的多。
“不喜欢吃海产?”萧愈正盘算如何从秦欢口中打探秦策此人,抬眼却见她表情古怪。
“啊不。”秦欢忙摇头,露出个无比感怀的表情,“就是有点感动,我只帮了大人个小忙,大人却要请小人如此盛宴。”
她已经付不起钱了,还不得赶紧说点好听的。
萧愈剑眉轻扬,“不必客气。”
“那就多谢大人了!”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秦欢端过她的岩蟹,无比熟稔的用精致小剪剪掉蟹腿,蟹腿分段,小腿抵出大腿肉,不多时,六条蟹腿肉便完完整整搁置在瓷碟之中。
萧愈见她吃东西时很放松,不禁垂下眉宇,慢条斯理剪着他的蟹腿,似不经意问,“你是泷州人,因何来上京?”
“陪我哥上京赶考来的。”秦欢将蟹肉蘸料,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待吞咽下去才答话,“他本来是要一个人来的,是我自己想到上京游玩儿,跟了过来。”
“父母都放心你随兄远行?”萧愈微顿,问。
秦欢要是个男子,他自然不会这么问。
她才十几岁的女孩子,家里竟放心让她千里迢迢随兄赶考。
“那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总是出远门,整个泷州到处跑,父母已经习惯了。反倒是爷奶,搁辈亲香,每次临出门前,总要拉我唠叨好一阵,不放心这不放心那的,生怕我遭人给拐了。”秦欢想到一双可爱可亲的爷奶,不禁低笑出来。
重男轻女的劣根性,在他们秦家是没有的,秦家最年长的两个长辈也都很疼他们孙子辈。这也是秦欢愿意带全家发家致富的主要原因。
“不好意思哈,扯远了。”秦欢自觉话多,不好意思道。
“无碍,你可以继续。”萧愈道。
见秦欢诧异,他加上一句,“你的家世似乎很好,我自幼就失了双亲。”想听一个人真话最好的方法,是与其产生某种共鸣。
秦欢一愣,“大人……”
“父亲平叛军身亡时,我只有九岁,不久后母亲缠绵病榻,随他去了。”
自此他开始掌家,接管偌大的安亭侯府,提防如狼似虎的伯父叔父、堂兄弟姐妹,一路如履薄冰的过来。直到二十岁承袭父亲爵位,同年接掌了锦衣卫,家族大局才牢牢掌握在他手心。
这些自然不便告诉秦欢。
“大人一定很辛苦吧。”秦欢却想到四年前,破庙里见到的萧愈。
“不,真正辛苦的,是我妹妹。”萧愈道。
盈歌是世上最坚强的女孩子,伴他一路风一路雪的过来,打理好他的后方,从来都不会轻易掉眼泪。最开始的一年的确辛苦,可回到萧宅,看到睡梦之中的盈歌,他便什么辛苦都抛却了。
秦策如何配得上他妹妹?
“萧大人的妹妹?”
秦欢疑惑语气拉回萧愈的思绪。
他敛了敛神色,朝秦欢露笑道,“不是在说你家么?我家满盘豺狼,不值一提。”
萧愈生的棱角分明、英气俊朗,一句俊美无俦不为过,如是一笑,当真有匪君子。被自家哥哥美貌冲击惯了的秦欢,此刻也不由得愣神。
旋即她露个笑脸,开始了滔滔不绝。
虽然她总觉得,这位冷硬的大人,说这些话有什么目的,似是要套她的话般……但她一介白衣,有什么值得他去套路的?她只当是他渴望家的温暖吧。
而且,跟锦衣卫指挥使拉拉关系也没什么不好。
萧愈便听她说起和蔼可亲的祖父母,说起父母兄长……萧愈忽而觉得,秦家或许并不如他所想的复杂。
至少,那才称得上真正的血亲。
“秦策,谢谢你送我这只灯,我很喜欢……你帮我提字好不好?”忽而,楼下悠悠的传来一道娇俏女音。
萧愈面色霎时一黑。
秦欢腾的站起身来,“秦策?!”
不会是她认识的那个秦策吧!
二人皆朝窗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