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当神女的日子很孤单。
　　我自小就被送到这里，养在白神山十数年，
　　就是为了及笄后为皇族测天命，赐天运。
　　每日有无数人上神宫求赐福，但都不会来到我面前。
　　外殿的看守不会放她们进入内门，因为我是为皇室准备的，不问人间疾苦的神女。
　　再次之前，我的日子每日都十分枯燥，
　　直到魏清阴出现后，我的日子才有了些趣意。
　　我时常跑去后山偷看他。
　　看他一个人在庭中踱步，边走边背书上的策论。
　　看他晨起在庭中练武，一柄有些破旧的剑耍的格外漂亮。
　　然后在练完后眼眸一弯，扬唇一笑。
　　偶尔会被他发现，他便会恭敬的冲我行礼。
　　像旁人一样，喊我“神女”。
　　少年不论做何事，脊背永远挺得笔直。
　　我光是瞧着，就觉得心生欢喜。
　　我忍不住捉弄他。
　　每每他来神殿祈福时，我就故意一遍遍从他身边走过。
　　然后他就只能不断睁眼向我问安。
　　“神女安好。”
　　他分明才十几岁，却像极了话本里古板的老学究。
　　我喊他靠近些同我说话，他也只是摇摇头对我说：“神女，清阴不敢逾矩。”
　　一言一行，克己守礼。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不敢不守规矩。
　　一个深宫里不受宠的皇子，有时候活的甚至不如一个宫女。
　　稍有差池，就可能丢了性命。
　　而我，出生起就是尊贵的神女。
　　我不知道卑微之人的痛苦。
　　直到我们相熟后，魏清阴带我偷偷下了一趟山。
　　他带我去看人间疾苦，我才明白为什么世人都对白神山趋之若鹜。
　　我亲眼看见孩童骨瘦如柴，难民饥不果腹。
　　看见权贵长街打马过，寒巷路有冻死骨。
　　魏清阴对我说：“神明不渡众生苦。”
　　我带着长长的帷帽，第一次对着他说不出来话。
　　他说的对，神明不渡众生苦。
　　我身为神女享有最精细的吃食，最华丽的衣衫。
　　我裙摆上掉下来的一颗珍珠能换平民百姓数日饱腹。
　　可我高高住在神宫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我从不知道原来世间有那么多饥寒交迫的人。
　　少年郎眼中的那抹凝重分外刺眼。
　　那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撞到了我的身上。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弄脏了你的裙子，对不起。”
　　雪白的衣裙染上一抹尘泥的黄。
　　魏清阴在我面前蹲下，他轻轻拭去小女孩因为害怕而流出来的眼泪。
　　“别怕，姐姐不会怪你的。”
　　然后从袖中拿出了一颗糖，塞到小姑娘手里。
　　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远去的身影，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魏清阴，我是个很不合格的神女吧。”
　　“祝萤，这不是你的错，只是这世道如此。”
　　他告诉我并非我这个神女之错，而是这世道本就如此。
　　我才知道这人间有多苦难。
　　我心尖一颤，抬不起头，“我实在有愧。”
　　于是我问他：“若你当帝王，可会改变这世道？”
　　他说：“我会让这天下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