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的手指已经扣住了她的下巴,那样重的力道,那毁天灭地般的怒将她整个人灼烧,顾晚的思路却是更为明晰:“怎么?是陆总的宝贝怎么了么?我身上是带着垃圾桶么,什么脏水都朝着我泼?”
傅子珊的苦肉计,伤害自己来诬陷她,若不是对着这个男人,关心则乱,她怎么会没有意识到其中的种种不合理。
“脏水?”男人的黑眸危险地眯起,“顾晚,你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离开过别墅?”
“有。”顾晚嘲弄地勾唇,“陆总需要问一问,我为什么离开么?”
“为什么?小晚,你告诉我为什么?”有更悲戚的女声,跟平常一样动听却是颤抖的,傅子珊整个人像是接近崩溃边缘,连站立都不稳,却是直直地朝着她走过来。只是那步子太过不稳,幸而陆景琛眼疾手快,她便弱弱地倒在他怀里,眼底的泪痕依然未干。
“你在问我为什么?”顾晚走下床来,脑袋还有这残余的晕眩,她堪堪站定,冷声道,“傅子珊,是你打电话给我,说陆景琛出了车祸,让我马上赶过去。你现在演的究竟是哪一出?受害者来问我讨要公道么?”
“小晚!”傅子珊按住胸口,深呼吸了几次才平稳住自己的情绪,“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这样说话么?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夺走了你的家,你恨陆大哥要了你的股份,你更恨,陆大哥对我好……可是顾晚,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冲着我来不行么?姐姐她是无辜的,再怎么样她也在顾家那么多年,照顾你爸爸,照着辈分,你应该叫她一声妈的!她再怎么对不起你,你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
“傅雅凝?”顾晚低低开口,看着傅子珊歇斯底里的样子,“跟傅雅凝有什么关系?你在说什么?”
“你装什么傻充什么愣!顾晚,到现在为止,到现在为止,你还能……”傅子珊已经冲到了顾晚面前,泪流满面,“姐姐生性高傲,怎么受得了?顾晚,你的心,你的心呢?你怎么可以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怎么……”
“小珊!”男人的低吼,“医生!”
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马上随诊,顾晚才注意到傅子珊手上的白色胶带,她几近呆滞地看着屋子里的人忙忙碌碌,脑海里却始终理不出一条思路来。
“傅雅凝怎么了?”顾晚径直走到陆景琛面前,他很高,她需要仰视才能触及他眸底,尽管她已经太不愿意去看他那样的眼神,可还是逼着自己迎视他的目光,她什么都没有做,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在那个刻意人为的巨大陷阱里,谁能相信她的清白?或者说,谁愿意相信她的清白?
她离开了,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是他的目光,显然是在审判她的罪。
外面的雨,仿佛总也是下不停。顾晚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声音有些飘忽:“陆景琛,我真的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就算要定我的罪,证据呢?无论傅雅凝发生了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跟我顾晚,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啪!”
火辣辣的感觉后知后觉地涌来,顾晚呆呆地看着陆景琛薄薄的唇掀动,却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那个耳光的力道如此之重,她倒在地上,只觉得半边的听觉都暂时消失了。
有一大堆的东西甩到了她面前,她几分钟才反应过来,那是证据。
“这就是证据,所有的证据都指证你蓄意杀人未遂。”陆景琛单手抬起她的尖巧的下巴,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看看,多美的一张脸,多丑的一颗心!顾晚,我早该看清,你就是一条毒蛇。”
男人的声音低得就像是在呢喃,却像是一把钝刀切割着她的神经。她想,在这个世界上,她可以承受所有的人对她的嘲弄看低,却独独受不了陆景琛的。
一字一句,一个眼神,都是凌迟。
泪水滴落的时候,男人嫌恶地抽开了手指,起身:“把证据好好地跟顾小姐解释一遍,免得她满嘴喊的都是冤枉。如果她敢逃跑,就给我打断她的腿。”
“是,陆先生。”
清一色黑色西服保镖整整齐齐地排列成两排,身材魁梧,看起来都是练家子。
顾晚攥紧了手心,心底巨大的窟窿像是漏着风,又冷又疼。她看着男人的脚步大步迈开,一直到了门边。
“陆景琛!”
嘶哑的喊声,顾晚费力地站起身来,男人高大的身影顿住,却并未回头。
“我说我没做过,你信么?”
男人的身形依旧未动。
“我说,我什么都没做过。”一字一顿,每个字音都咬得那么重,仿佛这样,她的内心会多那么一点力量。顾晚吸了吸鼻子,喉咙的位置梗塞发疼,她轻笑了一声:“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出门,是因为收到傅子珊的短信,她说你出了车祸,她让我马上打电话给傅雅凝也到现场,所以我……”
“这些你已经说过了。”冷漠的声音,直接打断她的话。顾晚的手再度紧了紧,纤长的睫毛盖住了满眸的悲哀,唇角却是上扬的弧度:“所以说,你不信我?”
“顾晚,”陆景琛转过身来,依然是逼人的戾色,“事到如今,你还要信口雌黄么?傅雅凝全身面积达百分之七十烧伤,即便植皮手术也无法完全恢复。事实摆在那里,证据摆在那里,你要我信,拿什么信?凭什么信?”
顾晚张了张嘴,却发现失去了言语能力了。拿什么?凭什么?就凭她顾晚不是这样的人,不会做这样狠毒残忍的事。就凭她已经怀孕,会为自己的孩子积德。哪怕她再不喜欢傅雅凝,她也不会设那么歹毒的计要置她于死地。她虽然常常有些狂傲,却从来没有做过伤人的事。
可陆景琛不懂她,不知道她,不爱她,所以,他不会用心去看。
所以,他不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