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遙見晏南衡如此淡漠的態度,忽然意識到,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亦或者將來,她將永遠失去這個人。
可為何,她明知如此,卻仍舊如此的心有不甘?
晏南衡轉身離開即刻去找蘇若的蹤跡,並未在書房裡瞧見她,他正疑惑著蘇若會去哪裡,卻在室外瞧見了蘇若和林書華。
望著不遠處並肩站著的兩人,晏南衡不自禁地皺了眉,他不動聲色的朝那兩人走去。
也許是蘇若和林書華瞧著室外的學子玩蹴鞠有些入迷,壓根沒有意識到身後有人靠近。
當晏南衡與蘇若只剩一步之遙,蘇若這才莫名察覺熟悉的壓迫感朝自己襲來。
她一轉頭,雙眸正對上晏南衡緊繃的面色,頓時間,蘇若的心猛地咯噔一跳。
晏南衡此時此刻不應當和宋之遙在一起麼,怎的這麼快就過來了?
正當蘇若疑惑,晏南衡隻身擠進了蘇若和林書華中間,林書華用愕然的目光望著晏南衡,而蘇若也是被晏南衡這樣的行為弄得雲裡霧裡。
“旁邊那麼多位置,你怎麼非得站在中間?”蘇若實在忍不住,不悅的問晏南衡。
晏南衡並未多加解釋,視線卻一直停留在蘇若的臉蛋上。
她的眼眶有些紅,像是哭過的模樣,晏南衡的心,莫名的被紮了一下。
腦海中,閃現了她失去孩子隱忍淚水的樣子,晏南衡每次想到這樣的場景,總是覺得異常心痛。
他總是害她哭,若說什麼時候她當著他的面開心的笑過,無非就是成婚的時候,以及兩人還未和離時,他送東西給她的時刻。
相比之下,快樂如此少,而今日她的難過來源是宋之遙對不對?
晏南衡想到這裡,總覺著兩人誤會頗多,他當著林書華的面,甚至還有那麼多人在場,直接拉住了蘇若的手。
蘇若驚愕的瞪大眼睛瞧著晏南衡,她掙扎著想要甩開晏南衡的手,卻被他拉去了人手之處。
“你放開我,晏南衡你要作甚?”蘇若語氣焦急地問他。
晏南衡緊繃著的臉,一直沒有緩和的表情躍然臉上,他沉聲:“你別慌,我有話和你說,你乖一點,我就不拉著你。”
彷彿在安撫一個情緒激動的孩子,可她並不想聽。
她另一隻空出來的手開始扯動著晏南衡禁錮的手,她對他道:“有什麼話你對宋之遙說去,我和你之間並沒什麼好說的。”
“我和她沒什麼好說的,倒是和你,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他緊接著蘇若的話茬,語氣不間斷,一口氣把目前想說的一併說掉。
蘇若聽完晏南衡的話,讓自己的情緒儘量平復下來,她壓制著內心的不適,卻別過頭不看他。
“我知曉你是因了宋之遙不開心,可我和她早就斷了聯繫,今日會在學堂裡碰見她,也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一字一句解釋著,話語中竟然夾雜著小心翼翼的口吻。
晏南衡細細的瞧著蘇若的臉,那動容的臉頰上,每一個細小的表情都讓他在意。
她信他的話麼?晏南衡不得而知。
以前,她總是在他的面前不會隱藏任何的表情,如今,他著實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不知誰對他說過,如若在乎一個人,那麼,在這個人的面前,你無法用理智的思維去了解對方。
他以前自認為足夠冷靜與淡定,如今,晏南衡卻覺著自己著了她的魔障,不知如何做才會讓她回心轉意。
蘇若越是不吭聲,他的心越是緊張幾分,從未有過的感受讓晏南衡倍覺糟糕。
“信我麼?”他啞著嗓,問她。
蘇若聽到這話,才抬起頭瞧了瞧晏南衡,良久,思忖過後才對晏南衡道:“你讓我如何信你?”
如何信?那便是不信。
“當初我去找她……”晏南衡正想說下去,蘇若卻當即打斷了他的話。
她蹙著眉頭,反問他:“你又想和我說,那天你會選擇去找宋之遙,無非就是為了和她斷的一乾二淨?”
“你不信?”明明聽出了的蘇若語氣中的嘲諷之意,可晏南衡還是再次問了一聲。
他問的很輕,只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蘇若並未正面回答晏南衡,卻有些不滿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在我看來,我是受不得一夫多妻,即便你當初沒有娶宋之遙,我也無法容忍你婚後還和她糾纏不清,就算我也明白你們之間並未有身體接觸,可我就是這麼一個人。”
“我的心……”她說著,指著自己的心窩子,一字一頓道,“很小,我是個小氣的女子。”
蘇若說著,鼻子一酸,險些沒忍住在晏南衡的面前掉下眼淚。
“我就是因為太小氣了,所以心裡只裝的下你,裝不下別的男子,更裝不下別的女子,若你要和宋之遙斷掉聯繫,就該在我們成婚之後,和我相敬如賓,琴瑟和鳴。”
蘇若的眸光緊緊地鎖著晏南衡的臉龐:“倘若你當初真的按照我說的做了,那麼,我們的孩子不會失去,我們也不會走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她每一個字,都讓晏南衡無力反駁,不過回過神來,倒也不是沒法子解釋。
可他並未多加解釋一個字,當初錯了的,他從不否認,但他未曾做對不起她的事情,也是事實,他不說,只是不想讓她更加難過。
“既然你已經來教會學堂任教,你走你的獨木橋,我過我的陽關道,我不想我們再糾纏不清,當初,我已經放過你了,當我求你,如今也放過我吧!”蘇若說罷,眼睫輕眨,眼淚從眼眶中掉下來。
晏南衡的手指輕輕顫動了一下,他很想伸手去給她擦拭掉眼淚,手卻像是被牽制住了一樣無法動彈。
她竟然會求著他放過她,一如當初問他討要和離書,晏南衡發現,自己從不真正的瞭解過蘇若。
他以為她愛他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他以為只要自己能做好,她便會回心轉意。
究竟是她愛他並未有他想象的那麼愛,還是說,他真的傷害她到了讓她無法敞開心扉的地步?
晏南衡不得而知,他無法開口挽留她,即便蘇若和他擦肩而過。
他眼睜睜的瞧著蘇若朝著林書華走去,最後站在了原來站著的位置上,林書華似乎和蘇若在說著什麼。
原本不開心的蘇若,竟然側著臉對著林書華笑了起來。
陽光正暖,光線灑在蘇若的側臉上,從晏南衡這個方向瞧去,有些刺眼。
看得出來,此時此刻和林書華說話的蘇若,由內而外的釋放了壓抑,有了一絲喜悅。
方才蘇若說的那些話,險些就讓晏南衡決意放手了,只因他在深思,是不是自己真的只有放手,她才能高興起來。
可似乎,他真的做不到。
他無法瞧著她以後站在別的男子身旁,更加沒法子瞧著她一顰一笑,喜怒哀樂都是因了別人……
時隔幾日,晏南衡再也沒有和蘇若近距離過,即便他來授課,也是匆匆來了一趟書房拿東西便離開。
此過程中,就算蘇若坐在那裡,晏南衡也不曾看她一眼。
蘇若覺著這氣氛尷尬至極,不知是不是那日的話太重,晏南衡像是換了一個人。
只是,嚴格意義上來說,晏南衡並未真正的改變過吧。
他不過是變回了一開始她所認識的晏南衡,那樣的晏南衡不會多看她,不會對她有半點興趣。
蘇若的心裡,不是滋味兒,卻想來,這樣,對她來說,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何況,是她親口對晏南衡道,讓他不要再糾纏。
不過,為何她還是心神不寧,總覺著哪裡不對勁呢?
從正午到傍晚,蘇若沒有再見到晏南衡,倒是聽到路易斯和老夫子說晏南衡下午有商會宴席。
她並未放在心上,下學之後,上了黃包車,還未走一半的路程,就被私家汽車攔住了去路。
蘇若眼睜睜的瞧見晏南衡從車上下來,碰的一聲,他關上了車門。
只見晏南衡步伐有些浮,臉上醉意也有些明顯。
印象裡,晏南衡極少喝酒,她更是不曾見過他喝醉的模樣,蘇若不禁蹙眉。
車伕瞧著是晏三少,加之,城內無人不曉晏三少和蘇小姐那段過往,車伕一下子不知該上前還是就此放下蘇若。
晏南衡卻在這時對著車伕使了一記眼色,嘴上還道:“你,走!”
車伕聽罷,當即就要拉著蘇若走,可晏南衡卻按住了黃包車的車杆,不讓他走了。
車伕反應過來,晏南衡意識是讓他走,並不是讓他拉著蘇小姐一道走。
蘇若瞧著車伕將她給扔下,急了:“誒,你車都不要了麼?”
車伕瞧著晏南衡滿是戾氣的臉,哪裡還敢要車,不過,晏南衡在車伕走的時候,倒是給了車伕銀票。
銀票能買多少黃包車,車伕心知肚明,能有這樣的好事,何樂不為。
晏南衡緊接著將蘇若從黃包車上拉下來,蘇若掙脫著他的手,卻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你……你都不注意場合的麼。”她急了,瞧著將自己扔進車裡的晏南衡。
此刻,他一身酒氣,那雙帶著暗沉眼神的眼睛,卻根本不像是真正醉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