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推门进去的一瞬间，里面三人同时震惊又慌张地朝我看来。
　　我努力遏制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平静。
　　当我缓缓走到林薇身边，用手语比划：「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出什么事了吗？」
　　她们似乎才反应过来，我是个聋哑人，根本听不见。
　　林薇随即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带我到一旁坐下后，心虚问我：「你到多久了？」
　　我比划道：「在门口回了条信息。」
　　这时梁婉凑过来，小声讽刺，“放心吧，他一个聋子不可能知道我们说什么。」
　　林薇拿了个苹果，笑容甜美地问我：「要吃吗？」
　　我点头。
　　程湘湘目光时不时往我跟林薇这边看。
　　尤其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无措和同情。
　　然而作为一个男人，我只觉得很讽刺。
　　人陆陆续续到齐，林薇作为寿星，欢快地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时刻。
　　程湘湘见我独自呆在角落，拿着酒杯过来，我猜她是想提醒我一会儿不要向林薇求婚。
　　然而她才刚坐下，林薇发现后立刻急切地挡在了我跟她之间，并对她低声警告：「程湘湘你要是敢在顾景面前胡说八道，我就跟所有人说，你一直暗恋顾景，还想当小三破坏我们。」
　　程湘湘气愤地咬紧唇瓣，扫了我一眼后，放下酒杯离开了包厢。
　　在林薇许愿吹蜡烛后，大屏幕播放我花了一个星期才制作好的VCR。
　　我们这三年的热恋的甜蜜又感人的画面，搭配着能唤醒人记忆的BGM。
　　在场的每一人都沉浸在其中，林薇却看似感动，实在眼神飘忽，甚至看向我时闪过一丝焦灼。
　　想必她已经猜到我接下来会求婚，正着急一会儿该怎么拒绝我，才不会遭到旁人的谴责。
　　VCR结束，另一个朋友推着九百九百朵红玫瑰进来。
　　众人起哄：「喔！！好甜蜜啊！」
　　「亲一个，亲一个！」
　　我目光平静地盯着林薇，她牵强地扯了扯嘴角。
　　这时按原计划我该单膝下跪向他求婚了。
　　然而过了许久，我并没有拿出戒指，只是比划了手语：「生日快乐！」
　　众人还在等。
　　我却一脸迷惑看向林薇：「还不切蛋糕？大家都在等。」
　　林薇原本焦虑的目光消失，反而闪过一丝失落。
　　有人打了个手语提醒：「顾景，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礼物要给林薇？」
　　我摊了摊手：「没了。」
　　然而林薇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应该是嫌弃我的礼物。
　　我不会在这个时候跟林薇摊牌，不会如她所愿主动提出分手。
　　我要让所人有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让她也尝尝我现在的痛苦。
　　生日会结束，我开着自己前年买的二手车，送林薇回家。
　　林薇一路上没话，看起来比我还不高兴。
　　然而我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哄她开心。
　　果然下车前，她终于问：「你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些花吗？」
　　我：「你不喜欢？」
　　她摇头，一如既往地温柔：「不是，我就是觉得有些费钱，花谢了就没有了。」
　　「那下次我送点实用的。」我淡淡一笑，用手语比划完，便驱车离开。
　　她在我面前真的伪装得很好。
　　曾经我爱她的温柔善良，质朴纯粹，如今我才发现我一点儿也不了解她。
　　我妹妹先天性聋哑，为了妹妹我们全家人学习手语，父亲还设立了基金会回馈社会，行善积德，同时开设了一条产业链专门为残障人士提供工作岗位。
　　第一次遇见林薇的时候，我刚大学毕业，父亲让我在一家门店考察情况，于是我穿上服务员的衣服，跟其他有听力和语言障碍的员工一起上班。
　　当时林薇跟朋友过来吃饭，我刚来业务不熟悉，不小心把汤汁洒到了林薇的身上。
　　可污迹在她漂亮的白裙子裙摆上尤为明显，她似乎要参加面试，回家换一件来不及了。
　　然而她不仅没有生气，还帮我跟店长说好话，让他不要责怪我。
　　后来我给她在旁边的服装店买了条裙子作为赔罪。
　　因为当时我一直用手语跟她交流，于是她误以为我是个聋哑人。
　　第二次再见时，便是车祸现场，那天我刚好路过，目睹了林薇所在的轿车跟另一辆轿车相撞，驾驶位上的是她的父亲，当场毙命。
　　我拼命把她从冒着火星的车里救了出来，到医院抢救过后，她活了下来，眼睛却看不见了。
　　因为林薇的父亲醉酒驾驶，对方司机也死了。
　　她家成了事故责任方，不仅背负了巨额的医疗费用，还有一笔赔偿款，林薇母亲把房子卖了也依旧非常艰难。
　　一天林薇爬上医院顶楼想要自杀，在她一只脚踏进栏杆外面时，我及时从后面抱住了她，她失去平衡倒在了我的怀里。
　　她哭得撕心裂肺：「为什么不让我死？我现在一无所有，还成了瞎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为了
　　从她车祸被救回后，我一直用聋哑人的身份跟她相处，让她觉得我们同病相怜，她才没有抗拒我。
　　于是我用手机辅助功能，继续跟她交流，「我也听不见说不了，难道我活着就没有意义了吗？」
　　「林薇，你还有你母亲，你要是死了，她怎么办？」
　　「每个人活着，都有他存在的价值，你有，我也有。」
　　「呜呜呜……」林薇悲伤道：「什么都看不见，这个世界让我充满了恐惧，我该怎么活啊！你教教我！」
　　我安抚她：「以后我来做你的拐杖，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而且你还是有机会可以治愈的不是？」
　　就这样我跟林薇成了朋友，还拿出来一大笔钱给她解决了经济上的困难。
　　不过当时我们还不是男女朋友，我怕直接把钱给她，她会有压力。
　　于是找了对方司机家属赔偿了给他们，还让他们配合告诉林薇，赔偿金可以减半。
　　另外林薇的治疗费用，我也告诉她，是从残障基金会那申请到的。
　　在一起这三年，我们相濡以沫，互相扶持，在生活中没少遭受各种各样的恶意。
　　我一直以为她跟我一样坚定，哪怕残疾，我们也拥有跟正常人一样的幸福。
　　今晚的求婚我本想给林薇一个惊喜，告诉她自己并不是聋哑人，而我也即将接手父亲的集团，成为新任CEO。
　　如今一切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