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个当口了，稳定胜过一切。
六月一号发放准考证，六月三号确定考场，到了六月四号，临邛一中零九届学子，就只剩下高中生涯的最后两节课。
这两节课，属于班主任黄丽敏。
班上氛围颇为微妙，紧张中带着伤感。
便是大黄哥这种向来没心没肺的，小表情也有些拧巴。
毕业也就意味着分别。
像他跟陈晓这样、进了大学、乃至于参加工作、结婚生子，感情依然不会变的，毕竟少数。
大多数人，高考后的班级聚会，就是最后一面。
三年的强行绑定，朝夕相处，难免会产生一些磕碰。
不过到了这个节点，就都不重要了。
哪怕是周锐这个装逼货——大黄哥对他、也没有那么的厌恶了。
陈晓倒是没有这些个感慨，不是说他心如铁石，而是有着成熟灵魂的他，更加拎得清。
人这一生，压根就不需要太多的朋友，也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维系人际关系。
最终能够让你获得快乐和自由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是足够有钱，第二是家庭关系和谐。
至于交朋友——有那么一两个互相提供情绪价值的知己就足矣。
譬如陈晓跟黄子纬，彼此都是彼此青春的收藏家，这样的关系，才是值得维系一辈子的。
其他所谓的同窗嘛，也就那样吧。
十几二十年后，谁他妈还认识谁啊。
哪怕开同学会聚在一起，也不是为了联络感情，而是互相装逼。
最后这两节课，黄丽敏主要的工作，就是跟大家伙谈心，做一些考前心理疏导。
或许是受到班上伤感氛围的影响吧，黄女士讲着讲着，自己倒是走了心，说话明显带着鼻音。
“老师在这里，正式跟大家伙道个歉，这三年来，一直压着你们，不让你们释放天性，老师知道你们私底下叫我什么，灭绝师太嘛——”
下面顿时响起笑声，此起彼伏，哄堂荟萃。
陈晓打了个诨：“黄老师，这您可就瞎说了，私底下咱们都叫你周芷若呢，要您再年轻个十来岁，选班花哪有夏同学的事。”
黄丽敏先是忍俊不禁，笑了笑后，接着说道：“老师……只是单纯的希望，你们能够上个好大学，别辜负过去十二年的寒窗，高中三年的苦读……临别之际，老师最后再送大家几句话吧。”
班上所有同学，闻言都是正襟危坐。
“人这一辈子，所谓的功成名就，跟一件事相比，其实都算不了什么。”
“这件事，便是用你们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首先得是自己，然后才是某某的儿女，某某的同学和朋友，我们要为他人着想，更应该为自己而活。”
“去看花怎么开，水怎么流，太阳怎么升起，夕阳何时落下，我们活在世界上，无非就是要弄明白一些道理，遇见一些有趣的人和事。”
“生命是一场偶然，我们在中间寻找因果。”
黄女士这段话，说得颇为感性，显然是真正的肺腑之言。
班上同学，受到感染，不少都掉下眼泪。
陈晓也听了进去，不知不觉，竟也红了眼眶。
“生命是一场偶然，我们在中间寻找因果。”
说者或许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黄丽敏这番话，实实在在的、戳中了他的心坎儿。
黄女士当真是个宝藏老师啊。
陈晓都有些后悔，过去三年没好好听语文课了。
临邛一中是六月四号上午放的假。
陈晓把课本之类的、塞了满满当当一个大书包，全搬回家后，已经中午了。
老陈跟袁女士都在上班，午饭他得自己解决。
打了黄子纬家的座机，问他吃饭没，大黄哥咕哝着，说他正在吃。
“给我留点——”
陈晓挂了电话，直奔黄子纬家里。
吃完午饭，黄子纬问陈晓下午有什么安排，要不要找个地方看书。
“看书？”陈晓摇头，“都这个节点了，还看个der啊。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爱学习？”
黄子纬扭了扭屁股：“小陈，我这不紧张么？”
“看出来了——”陈晓沉吟着，“这样，带你去个地方，缓解一下你的考前焦虑。”
“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
陈晓正准备带黄子纬出发，就收到了肖书虞发给她的短信。
问他下午有什么安排，能不能带她玩一玩。
“难道肖书虞也考前焦虑？不应该啊，她不闭着眼睛都能上清北，再说她家里不是早安排好，让她出国的么。”
陈晓边思忖、边跟肖书虞回复，说他正准备带大黄哥出门逛一逛，你要去的话就一起。
肖书虞很快回复：“我来找你。”
陈晓把附近的公交站发给了肖书虞。
接着便到站牌处等她。
此时的陈晓、心里有些矛盾。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要说他对肖书虞一点好感没有，那是自欺欺人。
不过虞美人眼瞅着就要出国留学，以后就是远隔重洋、天各一方，这段处在懵懂阶段的感情，属实没有更进一步的必要。
除非肖书虞不出国。
但是这个想法，是不是有点自私？
零九年这个时间段，帝国理工肯定碾压国内任何大学——包括清北。
陈晓也并不觉得、自己对肖书虞，就真有那么的重要。
她不过是因为缺乏交际，猛然间得到他这个朋友后，有些上头罢了。
人家可是住在城堡的真公主，生来就拥有全世界的。
大概二十分钟后，肖书虞打车过来了。
她穿着件碎花洋裙，挎着一只黑色小包，脚踩水晶凉鞋，露出小截带着花边的蕾丝薄袜。
仙气十足，少女感满满，更是嫩的能掐出水来。
三人上了公交车，陈晓说出此行目的地——市郊一座古庙。
下了公交车，看着面前冗长蜿蜒的石道，以及隐在深山中、若隐若现的那座千年古刹，黄子纬有些哭笑不得。
“小陈，搞半天你是带我来拜佛啊，这不是封建迷信么？”
“什么迷信不迷信的，心诚则灵，而且你看，来临时抱佛脚的，也不止咱们啊。”
连重生这种事都能发生，陈晓很难再做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黄子纬瞅了瞅，发现来这里烧香拜佛的学生，还真挺多的，好些个还穿着校服呢。
肖书虞倒是无所谓，去哪里、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一起。
从山脚到山顶，大概有半个小时的山路，三人一路蜿蜒而上。
沿途有许多小商小贩，除了卖山货外，也有不少古古怪怪的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