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久！”
　　顾淮眸中快速闪过一抹痛意，他没再逼着我向林湘湘道歉，倒是看向她的眸中，渐渐染上了疏冷。
　　“湘湘，为什么要踹死阿久？”
　　“我”
　　林湘湘应该是习惯了被顾淮宠溺纵容，他忽然冷漠地质问她，她水汪汪的眸中止不住浮起了慌乱。
　　不过几乎是立马，她就又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委屈地摇着头，眼泪扑簌簌滚落，仿佛她才是被伤害被虐杀的那一个。
　　“我刚才肚子疼，想去找你，没想到它忽然扑到我身上，对着我大叫，还撕咬我。”
　　“我当时真的特别害怕，拼命挣扎，没想到竟然把它从楼梯口推了下去。”
　　“我没想到它会摔死我真的没想伤害它”
　　她哭得越来越凄楚无措，痛苦地呜咽着，好似难过得都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胡说！我刚才看到了，阿久根本就没扑向你，更没有撕咬你，是你故意把阿久踹下的楼梯！”
　　我的阿久死得这么惨这么疼，我肯定不愿它死之后，还有人往它身上泼脏水。
　　我也以为顾淮不会相信林湘湘的鬼话。
　　毕竟，阿久救过他。
　　阿久还跟了我们十二年，他承诺过会与我一起，给阿久养老送终。
　　谁知，我竟听到他说，“周星晚，你到底有完没完？”
　　“湘湘都已经说了，是阿久恶意撕咬她，她为了自保，才会推它。”
　　“她又不是故意的，你一直死咬着她不放，有意思？”
　　“阿久只是一只狗，怎么能跟人的健康与安全比？”
　　我怔住。
　　我眼眶疼得仿佛要裂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怎么都落不下来。
　　心口剧痛，我好像都失去了哭泣的能力。
　　我怎么不不敢想，他说过会好好照顾阿久，此时却为了维护林湘湘，如此轻描淡写甚至轻蔑地提起阿久的死。
　　狗的生命，最长也就是十几年。
　　阿久虽然只有十三岁，却已经是暮年。
　　再加上它身上有医不好的旧疾，它这两年走路都有些艰难，牙齿也脱落了好几颗，哪来的力气主动攻击别人？！
　　顾淮很聪明，只要他稍微一想，便能想明白，林湘湘是在说谎。
　　只是，他不舍得去怀疑责备林湘湘。
　　我看向顾淮的眸中，止不住染上了是枯寂与茫然。
　　十八岁的顾淮，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衣衫破旧，却视我如珍宝。
　　现在的顾淮富贵倾城，穿着几十万的纯手工高定西装，换了衣冠，也变了心。
　　他让我觉得陌生。
　　也让我再不敢爱他。
　　“阿淮，星晚姐打得我好疼啊疼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害怕”
　　林湘湘又开始窝在他怀中娇弱地哭。
　　“湘湘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他显然特别担心她，没再理会我，把她打横抱起，就带着她疾步往外面冲去。
　　看着顾淮这副为林湘湘担忧慌张心急如焚的模样，我忽而觉得特别特别可笑。
　　林湘湘只是受了点儿皮外伤，他就担心她疼怕她会死。
　　而我得了胰腺癌晚期，马上就要死了，他却觉得我不可理喻。
　　多可笑啊！
　　对我承诺过至死不渝的丈夫，在我生命最后的这一个月，再舍不得给我半分偏爱与宠溺，却恨不能把心挖出来送给别的姑娘。
　　所以，我不要他了。
　　我笑得越来越狠。
　　可大笑，不能让我快乐，倒是笑着笑着，我唇角止不住渗出了血。
　　我怕弄脏了阿久的尸体，慌忙擦去唇角的血，才抱着它去了别墅后面。
　　我现在其实抱不太动阿久了。
　　但我想送阿久最后一程，一路上走走停停跌跌撞撞，最终，我还是把它抱到了我哥的坟前。
　　我哥与我相依为命多年，我知道，他肯定想一直陪着我。
　　我与顾淮买下这处依山傍水的别墅后，把我哥的坟迁到了别墅后山脚下。
　　在阿姨们的帮助下，我给阿久挖了个小坑，把它埋在了我哥的旁边。
　　很快，我也要去黄泉路上，跟他们团聚了。
　　我如同丢了魂一般，从太阳高挂，到日落西沉，一直站在阿久坟前。
　　阿姨们劝了我好久，我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主楼。
　　阿姨们都说我瘦了，晚餐的时候，她们都劝我多吃点儿。
　　我心里又遏制不住难过。
　　看吧，别墅的阿姨们都看出我瘦了，可我的丈夫，却一心一意照顾别的姑娘。
　　我吃了两口米饭，实在是吃不下去了，还是在阿姨们担忧的目光中回了主卧。
　　躺在床上，我怎么都睡不着。
　　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我忍不住想起了十一年前的一件事。
　　那天，我和顾淮刚好养了阿久一整年。
　　顾淮自己都饥一顿饱一顿，那天却买了个大蛋糕，说是给阿久过生日。
　　他把我们收养阿久的那天，当成了它的生日。
　　他说之后每一年，都要给阿久过生日。
　　我哥在一旁促狭，说他对阿久这只小土狗，比对人还好。
　　他说阿久救过我与他，以后阿久就是我们的家人。
　　他亲口说过阿久是我们的家人的。
　　可林湘湘只是委屈地掉了几滴眼泪，他就轻描淡写地揭过了阿久的死。
　　好像阿久被虐杀，也是它咎由自取。
　　想到阿久浑身是血的模样，我心口又撕裂一般的剧痛，腹部腰背部也疼得好像要烂掉一般。
　　后来，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开始疼。
　　我颤着指尖将好几片止痛药塞到口中，那难捱的疼痛，才总算是减轻了几分。
　　疼了这么久，我出了一身冷汗，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我上下眼皮总算是开始打架。
　　我刚要迷迷糊糊睡着，身后床垫狠狠一沉，我裙摆一下子就被人推到了腰间。
　　显然，是顾淮回来了！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熟稔地在我身上游移，另一只手强势地将我箍在怀中，好似要把我揉进他身体里面。
　　我最爱他的时候，他手落在我身上，会带给我战栗与情动。
　　可现在我对他满心失望，他身上还带着林湘湘惯用的香水味，被他碰触，我只觉得排斥与恶心！
　　“别碰我！”
　　感觉到他试图把我身体打开，我如同被毒蝎蛰到一般，用尽全力狠狠地把他推开。
　　“周星晚，你又在闹什么？”
　　他正在兴头上，却被我决绝推开，他桀骜的眉眼间瞬间染满了戾气。
　　我打开床头灯，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不悲不喜，“顾淮，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
　　顾淮手上动作一下子顿住。
　　他极度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又是我在无理取闹。
　　我声音依旧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我说，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