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青哭笑不得：“您仔細看看這是什麼。”
王恩茂眉頭一皺，打開細細看了兩眼，臉色更難看了：“還特麼是精鹽！”
“小李子，咱家沒得罪你吧，眼瞅著到回家養老的歲數了，你這是想要把我送走啊！”
大黎朝鹽道管制極為嚴格。
就這一小撮精鹽，足以把王家上上下下給犁一遍。
“王叔，這是糖。”
李長青也不敢賣關子了，連忙解釋說道。
“糖？”
王恩茂聞言表情緩和，伸手粘了一點，塞嘴裡嚐了嚐，頓時眼冒精光，讚歎道：
“嘿，九九成，稀罕物！”
大黎朝鹽道管制嚴格，但對糖可沒有任何要求，京城道上賣冰糖葫蘆的多的是，根本沒人管。
只不過如今市面上最多的，是甘蔗製作的黑砂糖、黃糖與紅糖，其餘的飴糖、蜂糖自然也有，但做工都不如蔗糖精細，儲存方面更是沒法比。
而這白糖顯然是由蔗糖的精製而成。
價格自然更為高昂。
王恩茂嘖嘖稱奇：“咱家這輩子還真沒見過這麼白的糖。”
老王也不刨根問底。
在宮裡這麼些年，自然知道有些話不能問那麼清楚。
李長青笑著說道：“小子也是偶然間做出來一回，全靠這紙上的法子。”
黃泥水淋糖法。
王恩茂看了眼那粗紙上，歪歪曲曲寫下的煉製方法，眉頭一挑，直接開門見山道：“你小子的意思，是讓咱家在京城開家糖鋪？”
“全憑您做主。”
李長青笑嘻嘻說道。
並未給出意見，他在這裡的見識自然沒有王恩茂高。
糖在大黎沒有管制不假，但白糖極易儲存，可不一定不會列入管控物品。
更何況，這白糖生意若是紅火起來，京城中隨便一位無所事事的公子說上一句：
爺爺，我想要這個糖鋪。
這生意也就沒了。
王恩茂沉吟片刻，開口道：“我認識幾個膳房廚子，跟我錯開個一兩年出宮，用這白糖與他們開家糕點鋪吧。”
不直接讓白糖問世。
有易儲存的白糖，成本可以省下來很多，糕點鋪是穩賺不賠的。
這生意也就在京城等富庶的地方
李長青笑嘻嘻的說道：“聽您的，王叔考慮的就是全面。”
“少貧。”
王恩茂嚴肅道：“這糖鋪分你五成利，但你得讓王叔扯扯虎皮。”
“糕點鋪背後是侍奉過當今皇后的太監，這個名頭會不會影響你？”
李長青想了想，面帶遲疑。
“不急。”
王恩茂搖頭說道：“你可以回去想一想，只要此事能成，多了不敢說，每年至少有幾百兩白銀的分潤。”
怎麼想？
李長青心照不宣。
王恩茂掌管冷宮大大小小的事，當今沐皇后曾經與胡妃有關聯，怕是逃不過他的耳朵。
這意思便是讓他問問胡妃。
只要胡妃開口。
哪怕沐皇后不悅，也由胡妃擋在前面，與他們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沒關係。
王恩茂捻著白糖看了又看，神色可謂容光煥發，笑著說道：“去吧。”
“嗯。”
李長青應了一聲。
轉身離開。
……
甘夷殿。
沐浴室內。
李長青幫胡妃擦拭著身子。
軟玉嬌香撲面。
讓他臉色紅撲撲的，輕聲問道：“王監丞即將離宮，打算在京城開家糕點鋪，能否扯著沐皇后身邊太監的名頭？”
胡妃舒服的哼唧一聲，俏臉酡紅，大眼睛眯成月牙，懶洋洋的說道：“十年之內儘管扯，沐婉瑩不會有意見的。”
“十年之後呢？”
李長青下意識問道。
胡妃轉過身子，水霧中若隱若現的曼妙身姿，展露無遺，絕美俏臉上無比認真的說道：“如果十年之後未能撇清所有關係，那麼有多遠，就跑多遠。”
李長青乖乖說道：
“八年之後，王監丞會盡量撇棄與沐皇后的所有關係。”
“真機靈，困了~”
胡妃笑吟吟的捏了捏他的臉蛋，打著哈欠，趴回浴盆邊，舒服的眯起了眼。
很快。
沐浴室內響起了輕輕的鼾聲。
可真是說睡就睡啊。
李長青無奈的笑了笑，幫她擦拭乾淨身子，披好輕紗，橫抱起來放在軟榻上。
待收拾好沐浴室，便轉身離開了甘夷殿。
入夜。
李長青路過溧水房。
王恩茂從中走出，笑眯眯道：“小李子，怎麼樣了。”
“但用無妨。”
李長青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並未說什麼只能用十年，其中喻義常人一聽便知，怕是十年之後宮中又有變故。
他又不是傻子。
怎麼可能說這種極易被牽連的話。
屆時宮中變動，再傳出消息也不遲。
王恩茂臉上笑容更濃，開口說道：“半月後咱家便會離宮，屆時內官監的任命便會下來。”
“這麼急？”
李長青頓了頓，好奇問道。
“本來還得個兩年出頭，咱家捨棄了宮裡給的一部分遣散費，這才能早走個兩年。”
王恩茂笑呵呵的說道：“家中有兩個十一二歲的侄孫兒，現在喚來，正是親的時候，若是再耽擱兩年，這孩子的心智成熟了，可就喂不熟咯。”
“那敢情好，等小子將來離宮，便去投奔您。”
李長青心中恍然，笑著說道。
“嘿，那你小子可求爺爺告奶奶，盼著我能活到那個時候吧。”王恩茂樂呵呵的，整個人都精神不少。
這深宮大院之中，單是這宮牆便有十米高，常年待在這裡，不但讓人心生敬畏，更是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王叔長命百歲。”
李長青輕聲說道。
“得嘞，回去歇著吧。”王恩茂擺了擺手，趕他走。
李長青拱了拱手。
轉身回到寢房。
……
吹滅燭火。
月光透過窗口灑進來。
“閒時多落子，無意道酬勤。”
李長青洗漱過後，盤膝而坐，微微一笑。
他的壽元悠久漫長，不可能一直待在宮中，早晚有一日要走出深宮，那是與這裡截然不同的世界。
如同棋盤一般。
需要佈局，需要謀劃。
雖然他的棋藝始終如一。
不過在悠久歲月面前，棋盤是沒有邊界的。
不知棋下何處時，隨意落子即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