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羊水穿刺那天，出了意外。
　　醫生打電話給慕燁。
　　“慕先生，您老婆在我們醫院，情況緊急麻煩您過來。”
　　慕燁卻大聲呵斥：“你們醫生也開始陪病人一起演戲嗎？”
　　隨後電話那邊傳來清晰的女人聲音。
　　“這麼快就拔了嗎？”
　　我的手指突然顫抖了下。
　　最後儀器顯示一條直線。
　　後來慕燁抱著我的骨灰盒，喃喃道：
　　“老婆，你鬧夠了就回來吧！”
　　羊水穿刺的前一天，慕燁遲遲未歸。
　　凌晨一點，密碼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他踏入玄關，隨意地甩掉鞋子，像要甩掉了一身的疲憊。
　　燈光驟然亮起，他嚇了一跳，只見我靜靜地坐在餐廳旁。
　　一桌早已失去新鮮色澤的菜餚靜靜地擺在那裡。
　　“白靜怡，大晚上的你不睡覺，是想嚇死我嗎？”
　　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不耐煩，
　　“擺這一桌子的菜，你想玩什麼花樣？”
　　我抬眸看向他，平日裡那個不修邊幅的男人，今日卻像是特意打扮過。
　　雖然酒味濃重，但那股女人的香氣卻如影隨形，無法忽視。
　　我還未開口，他卻已先聲奪人：“我累了一天了，你能不能懂事一點，別再給我添亂？”
　　是啊，他恐怕是和那個初戀林曉曉折騰了一天吧。
　　自從林曉曉回國，他的心思就全不在我這裡了。
　　而我，懷著孕，卻連一句最基本的關心都得不到。
　　他把鑰匙往桌上一扔，正準備去浴室。
　　我淡淡地說道：“你忘了嗎？今天是我們相識十週年的紀念日。”
　　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然後便轉身進了浴室。
　　在裡面，他先是聊了半小時的信息，才開始洗澡。
　　我甚至能聽到他對著電話那頭的女人，用那迫不及待的聲音關懷道：
　　“曉曉，你睡了嗎？女孩子要早睡早起，皮膚才好。”
　　我的嘴角微微上揚，卻像被一根無形的線狠狠拉扯著，形成了一種僵硬而扭曲的弧度。
　　我垂下眼眸，輕輕地撫摸著孕育了六個月的肚子。
　　這個孩子，是我花了五年的時間，做了十幾次試管才得來的。
　　可是唐篩的時候，醫生卻告訴我，基因有問題。
　　我不想放棄，這是我唯一的血脈啊。
　　我懇求醫生：“萬一檢查不準確呢？”
　　醫生看著我堅決的眼神，嘆了口氣說道：“那要不再做個羊水穿刺吧。”
　　明天，我就要去做那個羊水穿刺了。
　　我望著浴室裡慕燁的影子，那嘴角明顯上揚的弧度。
　　我突然覺得，出生在這樣家庭的孩子，恐怕也會很可憐吧。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凌晨兩點的時候，他才依依不捨地從浴室裡出來。
　　看到我還坐在那裡，他走過來質問道：“這都兩點了？你怎麼還坐在那裡？”
　　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不滿。
　　我緩緩從抽屜深處抽出一份沉甸甸的唐篩報告，指尖輕輕摩挲過那冰冷的紙張。
　　“檢查結果不理想，明天得去做羊水穿刺，你能不能陪我去？我心裡真的有些害怕。”
　　我的聲音裡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目光中滿是祈求。
　　然而，他卻毅然決然地將那份報告拋向空中，任由它無助地飄落。
　　“你以為用孩子就能讓我原諒你嗎？”
　　他的聲音冷酷而決絕，
　　“你不覺得膩煩嗎？總是用這樣的手段來博取我的同情？我告訴你，白靜怡，別想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哪怕你死了都不會！”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對我的極致痛恨，我咬緊牙關，能聽見牙齒咯咯作響的聲音。
　　夫妻之間，竟已走到了如此田地，真是莫大的悲哀。
　　慕燁將婆婆的死，全部歸咎於我。
　　三個月前，當婆婆得知我懷孕的消息，滿心歡喜地要過來照顧我。
　　可是，當她聽說慕燁為了初戀情人，不陪我產檢，甚至對我冷落至極時，她忍無可忍，決定去公司找慕燁理論。
　　沒想到，在路途中，婆婆遭遇了車禍，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從那以後，慕燁便對我恨之入骨，我是他的殺母仇人一般。
　　“如果不是你挑唆，我媽怎麼會出車禍？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我媽對你不好嗎？你這是故意殺人！我告訴你，你永遠都別想我原諒你！”
　　很多次，我想要離婚，卻被他掐著我的脖子，狠狠地說道：“你以為離婚就完事了？你必須在我身邊好好贖罪！我要讓你過得生不如死！”
　　婆婆發生車禍的地段偏僻且沒有視頻監控，直到第二天才被人發現。
　　我始終想不通，為什麼婆婆會去那麼偏遠的地方。
　　她明明跟我說是去找慕燁的，可我卻沒能阻止她。
　　我低著頭，從櫃子裡拿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議。
　　“既然如此，你就放過我吧，我們好聚好散。”
　　我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決絕。
　　然而，慕燁卻直接將離婚協議書撕得粉碎。
　　“想離婚？沒門！除非你死了！”
　　他的聲音冷酷而無情。
　　我淡淡地看著他，“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他毅然決然地回答：“當然，但我知道你不會死，因為你捨不得孩子。”
　　我深吸一口氣，“好，但我死之前有個請求，就是和你離婚。我不想以後替我收屍的人是你，所以，你把字簽了！”
　　他怒拍茶几，“行，這可是你說的！你別後悔！”
　　我怎麼可能後悔呢？對於我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解脫？我重新打印了一份離婚協議，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後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了房間。
　　我默默地買了一張飛往雲南的機票，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或許，只有在那裡，我才能找到一絲安寧和慰藉吧。
　　我默默地將屬於自己的物件一一收拾妥當。
　　結婚照上的我們，笑容燦爛。
　　我拿起馬克筆，狠心地將那些幸福的瞬間一一塗黑，抹去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戒指在手指上轉了幾圈，最終還是被我取下，輕輕地丟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