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瑶瑶姐，你别生气，我知道昨天是外婆出院的日子，不应该麻烦妈妈，但小弟走了，我实在太难过，所以才打电话给妈妈”
　　许爱媛低着头，声音委屈至极，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反问。
　　“怎么样，那个老太婆死的挺惨吧？”
　　我瞳孔震惊，反手抓住许爱媛的手肘。
　　正想细问，却被大步赶来的妈妈拦住。
　　“许若瑶，你要做什么，小弟刚死，媛媛已经很伤心了，你还要在这里挑事是吗！”
　　我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撞开她们的肩旁，直径离开。
　　妈妈愣在原地，从前我为了讨好她，向来都低眉顺耳，这还是第一次给她甩脸色。
　　无名的怒火从胸腔升起，她快步跟了上来，质问。
　　“许若瑶，我不过是没接你外婆回家，你发脾气给谁看呢！”
　　“要是知道你脾气这么差，当初我就不应该答应把你留在许家！”
　　我自嘲一笑，垂在两侧的拳头逐渐握紧。
　　看吧，这就是我一直拼命想要讨好的母亲，虚伪，自私，这些年的期盼就像我一个人的臆想！
　　想到这儿，我顿住脚步，冷冷开口。
　　“你放心，我今天就搬出许家，以后没人会再干涉你们之间的母女情。”
　　听我如此决绝的语气，妈妈一时愣住，竟然放软了语气，对我解释起来。
　　“若瑶，你没必要这样，我只是担心爱媛，怕她一个人出事。我知道你跟外婆感情好，也理解你因为这个生气，但小弟是爱媛的命，它的死亡对爱媛的打击很大，你外婆那边，我自然会找机会跟她认错”。
　　我冷冷一笑，认错？
　　一个晚上的时间，但凡她心里有外婆，早该发现外婆出事了。
　　可她没有，甚至连一丝担心也不曾给过我们。
　　她只关心许爱媛，关心这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
　　那认错就更不必了。
　　“不用了，已经没机会了”
　　我咬着软肉，丢下一句这句话，再度想要离开，却被她紧紧抓住手腕。
　　“什么没机会了？许若瑶，我已经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要再甩脸色！我可是随时能把你赶出许家的。”
　　她语气坚硬，依旧想着用强势的态度让我服软。
　　我想，要是外婆没有出事，或许我还会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但现在不可能了。
　　我甩开她的手，声音沙哑道。
　　“不用你赶，明天我会申请调离户口，还希望许瑶女士您配合一下。”
　　说罢，我毅然决然的离开。
　　看着我远去的背影，我妈心底升起一丝慌乱。
　　她恍然觉得今天的许若瑶好似有什么不一样。
　　但转念一想，只以为她是换了个法子博眼球，便懒得再理，转身同许爱媛继续前行。
　　细雨绵绵，我还没走出墓地门口，却收到了墓地管理员的电话。
　　“许小姐，您外婆坟墓被人挖开了！”
　　我瞬间腿软。
　　细雨逐渐变大，我抓着一旁的护栏朝外婆的坟奔去。
　　外婆在世时就喜欢摆弄花草，所以我替她选了个四面环花的地带。
　　只是下葬匆忙，来不及立碑，只能特意将她生前最爱的兰花种在她坟前，只为她安息。
　　而现在难道被人错认，以为是荒地？
　　我疯了一般往现场赶，却看见许爱媛正将手里的骨灰盒往外婆的坟里放。
　　“妈妈，你看这片地带满是花草，还长了一株名贵的兰花，小弟肯定会喜欢的吧！”
　　许爱媛唇角带笑，而我好不容易栽下的兰花裹着泥泞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外婆的骨灰罐则随意的倒在一旁。
　　“你们给我住手！”
　　我红了眼，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一把将许爱媛推倒在地。
　　“谁允许你挖坟的！逝者为大的道理你不懂吗！”
　　许爱媛踉跄几步，缩进妈妈怀里，一脸惊恐地看着我。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看这座坟没有立碑，以为是个不重要的野坟，才想着让小弟住进去。”
　　“而且我已经通知管理员联系这个野坟的家属，到时候给他们多点赔偿就好了呀，我们许家家底厚的很，他们肯定会看在钱的面子上同意，反倒是你，居然为了一个无人管的野坟朝我动手！”
　　说罢，她往妈妈的怀里缩了缩，惹人怜惜不已。
　　我懒得看她演戏，徒手挖起他们刚埋下的土，外婆走的那么惨烈，我决不允许有人再来打扰她！我埋头苦挖，就连指甲被碎石划破渗血也不在意。
　　“许若瑶你给我停下！”
　　妈妈一声怒吼，上来拉扯我，妄图让我停下。
　　可我不管不顾，好似听不见一般，继续挖着。
　　血液和着泥土黏的我的全身都是，远远看去，宛若一个疯子。
　　土里的骨灰盒初现，许爱媛急了，拉着一旁的看园人尖叫。
　　“你们还看着干嘛！拉住她啊！别让她那双脏手碰到我小弟！”
　　看园人对视一眼，立马上来将我架起。
　　我死命挣脱，他们却越抓越紧。
　　挣扎中，妈妈冷脸走近，扬手给了我一个巴掌。
　　“许若瑶，你是有多看不惯爱媛，她本来就因为小弟的死难受至极，你如今还来挖小弟的坟！是不是非要将我们许家搞得天翻地覆，你才甘心！”
　　“我命令你，现在立马跟爱媛道歉！”
　　脸颊传来阵阵火辣，面前的妈妈愤怒不已地瞪着我，要让我给挖了外婆坟的罪魁祸首道歉。
　　看着她满是怒意的双眼，我的心碎无可碎，咬着牙，毅然决然道，“我又没错，凭什么道歉！”
　　妈妈气的面色通红，扬手又要打我，却被许爱媛拦下。
　　“算了妈，姐姐不愿意认错就不愿意吧，反正我只是一个外面来的孩子，受点委屈没关系的，不至于让您别因为我跟姐姐吵翻了，毕竟，她才是许家的千金。”
　　许爱媛象征性地抹了抹眼泪，一脸懂事地看着妈妈，惹得她再度心疼不已。
　　她回头，怒其不争地看向我。
　　“你瞧瞧媛媛，再看看你！身为许家千金，在外面这样丢人！趁我还没把你赶出许家之前，立马给我滚回家照顾你外婆！”
　　提到外婆，我的心脏再次揪起来一般地疼。
　　外婆的惨状历历在目，我嘲讽一笑，咬牙看向她。
　　“真没看出来，您还会在乎外婆啊。”
　　我妈眉间紧缩，闪过一丝不耐，“许若瑶，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我经常在外忙碌，但我对你外婆的关心向来只多不少，就算今天也只是因为有突发事件才将她在半路放下。”
　　我气笑了，心底悲愤再次奔涌而出，“只多不少？许姚，你说这些话自己信吗？自从领回许爱媛，你对外婆的意见就愈发明显，成天念着是她棒打鸳鸯，拆散了你跟那个男人！”
　　“况且，如果你真的在乎外婆，就不会将她丢在马路上，她才出院啊，你有没有想过她当时多么无助！”
　　清澈的巴掌再度于墓地响起，血的铁锈味在我口腔蔓延开来。
　　这次，我妈终于失去了耐心。
　　她张开虎口，钳住我的脸颊，怒目而视。
　　“我不就是把你外婆半路丢下了吗！她只是中风，又不是瘫痪，至于让你一直在这里跟我唱反调吗！”
　　“再说了，你外婆是中风了，又不是死了！”
　　说罢，她将全身的怒气踢在一旁的骨灰罐上。
　　砰！
　　罐子摔在石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登时原地碎开。
　　我整个人呆住，脑里瞬间响起一阵耳鸣。
　　外婆被大卡车撞飞的场景历历在目。
　　骨灰撒了一地，我好像又看到了那滩红白交织的血迹。
　　这一刻，我也承受不住了。
　　我发了疯般尖叫，又像动物似的爬向骨灰罐，意图将它们拾起。
　　然而天空不作美，墓地里刮起了一阵大风，吹的骨灰四扬。
　　“不，不要！”
　　我奋力地去抓，去护，却依旧无用。
　　骨灰扬天而去，当手心那最后一丝骨灰被吹散那刻，我颓然失去了力气，整个人栽倒在坟坑里，泥泞四溅，喷的我全身都是。
　　这一刻，我狼狈地像只雨中的狗。
　　泪水布满我的脸颊。
　　是懊悔，是愧疚，更是绝望。
　　我终究，又一次失去了外婆。
　　恍惚中，一寸人影将我覆盖，抬起头，对上的正是许爱媛那张嚣张的脸。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为了一个不知名的骨灰在这里演戏给我看呢？”
　　“要是哭够了就赶紧起来，别耽误我给小弟下葬。”
　　说着，她嫌弃地踢开骨灰罐的碎片。
　　我双眼充血，一把推开她，不管不顾地将那碎片拦入怀中。
　　这是外婆最后留下的痕迹了，我绝不许再有人破坏它！
　　我捂着碎片痛哭。
　　而许爱媛被我一推，踉跄倒地，掌心由碎石划破，当即开了个血口子，疼的她眼泪直冒。
　　妈妈顿时红了眼，一脚踹在我身上。
　　“许若瑶，这就是你这些年在许家得到的教养是吗！”
　　“你外婆刚出院，在老宅里无人照顾，而你还有空为了点小事在这里欺辱爱媛，责骂我？我看你这人早就从里子烂透了！”
　　“既然你想要把户口从许家迁出，那我今天就随了你的愿。”
　　说罢，她掏出手机，声音冷漠。
　　“李管家，立刻安排手续，把许若瑶从许家族谱里逐出去！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她回老宅探望老夫人！”
　　话音刚落，李管家却半天没有回应，半晌后才结巴开口。
　　“夫人，我刚刚得知，老夫人早在出院那天就车祸去世了，若瑶小姐带的骨灰罐里正是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