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想说话，但本能地不想理会他们。
　　“薇薇！”我爸开口了，“这么晚还没回来，今天没捡到瓶子吗？”
　　原来他知道我每天要捡够瓶子才会回家。
　　“捡到了，但是扔了。”我低声说。
　　我妈很惊讶：“为什么扔了，你不是每天都要捡够两百个瓶子？”
　　听到他们什么都知道，我笑了。
　　“看到水云湾的垃圾桶挺好看的，就扔在那儿了。”
　　对面沉默了，就在我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我妈急了。
　　“你今天在水云湾看到林可了？薇薇你别误会，林可请我们去她家玩，我们才去的！”
　　我爸连忙补充：“是啊！那别墅是林可老公买的，你千万别误会！”
　　他们着急地解释，但不是因为他们爱我。
　　只是因为他们的保姆跑了，他们一时不习惯罢了。
　　在家的时候，我每天都要给他们洗脚，定期给他们剪指甲洗头。
　　虽然没钱让他们过很好的生活，但我尽心尽力照顾他们了。
　　我一直不说话，我爸又说，“林可毕竟也当过我们女儿，她邀请，我们也不好拒绝。”
　　“可是我和她不是不小心抱错，是她爸妈想让她过上好生活，故意把我们换了。”
　　停顿了一下，我又说，“你们把林可当亲生女儿培养成小公主的时候，我在被她爸妈虐待，被送给村里的老光棍。”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些好像发生在上辈子的事。
　　林可爸妈把我和她换了后，并没有对我有半分怜惜。
　　反而因为不是他们亲生的，我三岁就要洗衣服，五岁就要站在凳子上给他们做饭。
　　我好不容易才靠打工读到高中毕业。
　　但我拿着老师们凑的钱准备去上大学的时候，他们把我从火车站绑走送到老光棍家。
　　那是个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
　　“薇薇，你都快七十了，怎么还在想二十岁的事！”我妈语重心长地劝我，“林可亲爸妈都死了好多年了，你还要记仇到什么时候？”
　　一个人老了，以前受到的伤害就不叫伤害了吗？
　　爸妈把我从老光棍家接出来的时候，心疼过我吗？
　　我脑海中关于那一段的记忆突然模糊，想不起来了。
　　我妈又说：“当年你们被掉包，林可也不知道，后来她亲生父母虐待你，她也没有参与过，不管你怎么恨林可爸妈，她是无辜的！”
　　无辜吗？可据我所知，早在林可十岁，她爸妈就联系上她了。
　　我不相信爸妈这对管理偌大公司的豪门夫妻，会调查不到这些。
　　“回家吧，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你想这些事没有任何意义！”
　　我仰起头，用力眨眨眼睛，把眼泪憋回去，直接挂断电话。
　　我从今以后一句话都不想和他们说了。
　　但爸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找到我。
　　我早上起来，去小王说的康健楼准备做体检，被他们拦住。
　　“你怎么想的？不管我们跑来住养老院？”我妈拉着我的胳膊，厉声质问我，“你知不知道我们昨天晚上饭都没吃！”
　　“你们可以去水云湾吃，水云湾应该有厨师吧。”我伸手去掰她的手。
　　真好笑，我妈都快一百岁了，手还又白又嫩的，把我的手衬托的更加黑瘦。
　　“又是水云湾，都跟你说了，那是陈可老公买的别墅，我们就去了那一次！”我妈被我掰开手，气得捂着心脏，“你是不是非得气死我！”
　　我爸扶住我妈，伸手指着我，“你这是连我们也恨上了？又不是我和你妈把你们换了！你是要带着恨进棺材？”
　　确实不是他们换的，但他们在养育林可的过程中，心早就偏了。
　　我还是沉默。
　　我爸更加生气：“又是这个死样子，每次跟你说话你都不理人！果然是乡下人养大的，一辈子都改不了！你要是实在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医院那么多孩子，她怎么就挑中你了！”
　　原来都是我运气不好，是我不该出现在那个医院，不该被换掉。
　　这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啊，他们没看好我，反而怪起我运气不好。
　　我苦笑一下：“对，是我运气不好，你们走吧。”
　　我妈看我这样，却有些慌乱，伸手抓住我的手，“你爸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不想你一直记着小时候的事。”
　　正僵持着，林可来了。
　　“薇薇！你要是怪就怪我吧！”
　　她穿着一身真丝长裙，看起来雍容华贵，一点不像快七十的老人。
　　“我是看爸妈过得太苦了，才把他们接到我家！这么多年就这一次，没想到你会误会，”她说着就向我跪下，“你要是心里还有怨，我替我去世的爸妈向你道歉！”
　　我妈刚刚眼中的慌乱瞬间就没了，她颤颤巍巍地去扶林可，“可可，你起来，你有高血压，一会儿起来该头晕了，你别理她！”
　　林可顺势被我妈扶起来，靠在她身上，“我也是不想薇薇和你们有误会。”
　　“还是可可懂事！林薇真是怎么教都教不好！从小被养坏了！”我爸气愤地瞪我一眼。
　　我突然觉得厌烦。
　　“你们走吧，我要去体检了。”我转身走向康健楼。
　　他们想追我，但被林可拉住。
　　“让薇薇好好想想吧。”
　　“我看她就是嫌我和你爸活的岁数大了，想气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