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妈坐在新装修的房子里，
　　家里的佣人给她打电话说我没有回家。
　　“哼，又来这一招，肯定去了外婆家。等着我去找他，做梦。”
　　“跟他没用的父亲一样。不用管，他想清楚了会自己回来。”
　　可是，妈，我回不了家了。
　　我此刻就在你接电话的新房里，
　　再也发不出声音。
　　客厅里的女人穿着干练的套装，五官凌厉。
　　她把手机重重的摔在沙发上。
　　“父子两个一个德行，整天娘们唧唧的，当爹的没用，生的儿子也不成器。”
　　小时候，我并不知道“娘们唧唧”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长大后才知道她是嫌我和爸爸没有男子汉气概。
　　我爸是一名家装设计师，大大小小的奖项不计其数。
　　他设计的房子温馨漂亮，而且还能几笔就画出可爱的小动物。
　　上学后，老师教我们一个词叫儒雅，我第一反应就觉得很适合我爸。
　　可是，我妈不喜欢。
　　她喜欢王叔叔那样的。
　　听家里的佣人阿姨说，王叔叔是我妈的初恋。
　　他长得高大威猛，让人觉得有满满的安全感。
　　在爸爸车祸去世后，他经常到我们家来。
　　有时候还会一住就是好几天。
　　佣人阿姨说，他快要做我的新爸爸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不能接受，于是生气跑到了外婆家，以此来跟我妈抗议。
　　但她并不在乎，最后是外婆把我送了回去。
　　我妈当着外婆的面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老娘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干涉了，有本事来离家出走那一套，就别回来啊。”
　　后来，王叔叔的儿子王建也住到了我家里。
　　他不喜欢我，经常摔坏我的东西，撕毁我的作业。
　　还会趁我不注意，把我推倒或者摁着我跳山羊。
　　每次我被摔疼，红着眼眶处理伤口，我妈就说，
　　“你就比他小两个月，装什么可怜，就知道哭，一点不像男人。”
　　“小建真棒，阿姨最喜欢你这种活泼好动的男孩子，走，阿姨带你去买衣服吃好吃的，就让这个没用的东西自己在这里哭吧，最好哭死他。”
　　她带着王建向车库走去，对方回头跟我做鬼脸。
　　第二天，外婆给我妈打电话。
　　刚说到我的名字就被我妈堵回去。
　　“别跟我说李亦书那个死孩子，他爱怎样怎样。我供他吃穿，给他读书已经够对得起他了。”
　　“他要真有气性就不该找你帮他说话。”
　　外婆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关心我妈的身体，叮嘱她不要太累。
　　最近天气变凉，注意保暖。
　　我妈嫌她啰嗦，说声知道了，随即挂了电话。
　　我好羡慕我妈，她的妈妈好爱她，但是她却不稀罕。
　　我想大声喊外婆，告诉她我被困住了，快来救救我。
　　可惜我已经死了，我说不出话来。
　　几分钟后，有人打开了门，一个男孩子高兴的扑到了我妈身上，把她抱了满怀。
　　“阿姨，我好想你。”
　　“阿姨也很想你，你看，这是我们的新家，喜欢吗？”
　　“好漂亮啊。”
　　王建在房间里开心的转圈，我妈慈爱的看着他。
　　王叔叔走到我妈身边，从背后抱住她说，
　　“真好，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我妈娇羞的笑了，一脸的幸福。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用这种表情面对爸爸。
　　“嗯，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这里。你，我，还有小建。”
　　“真的不带李亦书吗？”
　　“提那个晦气的东西干嘛？他留在原来的房子就好，有佣人照顾他还有什么不满足，比山区小孩幸福多了。”
　　“阿姨，你真好。你以后就是小建的亲妈。”
　　“真乖。”
　　“小建，不要叫阿姨了，快叫妈。”
　　“妈。”
　　“哎，真是好孩子。”
　　他们一家三口开心的抱在了一起。
　　我再不能流泪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此刻自己一定泪流满面吧。
　　他们三个并排走下楼，王建在中间，挽着我妈的胳膊。
　　我的灵魂跟着他们，面前是以前梦寐以求的画面。
　　不要说我妈愿意让我挽着胳膊走路了，就连跟她一起出去吃饭逛街都是奢望。
　　他们先去了王建提议吃的披萨店，然后又一起回了原来的家。
　　佣人阿姨指着客厅里的东西说：
　　“太太，您的东西都打包好了。”
　　我妈满意的点点头，指挥人搬行李。
　　“对了，趁这次机会把杂物室都清理了吧。”
　　“卖了也好，扔了也罢。你们几个随意处理。”
　　搬东西的工人咧嘴笑了，嘴里说着谢谢太太。
　　我大声呼喊不可以，那都是我爸爸的东西。
　　他的衣物配饰，工作的器具，还有千辛万苦寻来的藏书。
　　他说过，这些东西都是知识财富，等我长大了就送给我。
　　我用力抱住爸爸的遗物，胳膊穿过一个个纸箱，最后抓住一片虚无。
　　我碰触不到它们。
　　“夫人，小书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学校也打电话说他没有去上课。”
　　“不用管他，今天他外婆还给我打电话试探我的态度，肯定在她那里。小东西学着离家出走，老的也跟着胡闹。冷他们几天，就自己回来了。”
　　我妈说完率先上了车，没有注意到王叔叔父子心照不宣的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