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车还在往前走，我把自己锁在洗手间里，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我家并不富裕，父母感情也一般，从我记事起，爸妈就经常吵架。
　　
　　吵架的理由五花八门，但最后总是以我爸摔门而去，我妈以泪洗面告终。
　　
　　所以很小，我就学会了看大人脸色。
　　可每当我拿着自己的心意去哄妈妈开心的时候，她都会一把狠狠将我推开。
　　“滚开！你和你爸是一样的货色！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离开这个家了！”
　　这些年，我妈但凡有点不顺心，都会把这些事归咎在我的头上，而我也被名为孝字的枷锁压弯了脊梁，默默承受了一年又一年。
　　我妈不喜欢我，我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的。
　　从我记事起，她就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讨厌我。
　　我发育期需要买内衣，她说那是浪货才穿的东西，问我是不是打算出去卖。
　　我用攒了很久从牙缝里省出的饭钱买了学校跳舞需要穿的鞋子，她骂我是小偷白眼狼。
　　甚至连我发烧晕倒在教室，我妈也要嗤之以鼻，非我是装的。
　　我很委屈，总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妈妈才不喜欢我。
　　为此我拼尽全力，想要做她眼中的乖女儿。
　　我努力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勤工俭学，不用她负担一分学费，甚至还把奖学金拿来补贴家用。
　　每当看到妈妈收下钱嘴角扬起的笑容，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让妈妈爱我的方式。
　　五年前，我妈被电信诈骗，哭着打电话问我怎么办。
　　“五六十万啊！方弱，我出去给人打零工一个月也才挣两三千！这么多钱我要还到猴年马月？”
　　五六十万，对我一个大学生来说也是天文数字，可听着妈妈的哭声，我还是开口说。
　　“妈，你别哭了，我来想办法。”
　　我连夜翻遍了所有的招聘软件，终于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第二天早上就去找了导员，要求办理退学。
　　导员很惊讶，“方弱，你成绩这么好，下学期学校都要选你做推免生去国外留学，现在退学很可惜的。”
　　“是不是因为经济上有困难，如果是这个原因，我可以帮你申请补贴的。”
　　我咬着牙说没有，导员叹了口气，“那好吧，我给你办休学，只要你想回来，随时给我打电话。”
　　当我拿着休学证明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电子厂里，穿上并不合身的员工服时，我妈的电话也在同一时刻打来。
　　“方弱，妈已经想好还钱的办法了，你小舅舅那边有个远房亲戚还没娶媳妇，只要你愿意嫁过去，他们愿意给18.8万的彩礼。”
　　我心头一梗，但只当做我妈是为了还钱着急。
　　“18.8万，那剩下的三十多万呢？去哪凑？”
　　“妈，你别着急，我已经找到工作了，钱很快就能还上。”
　　我妈却炸了，“很快是多快？你知不知道那些催债的人每天都堵在咱家门口？”
　　“我真是命苦啊！嫁了个没用的老公，婆婆瘫痪在床，连女儿也不听我的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妈在电话那头哭的稀里哗啦，我叹了口气，把身上所有钱全都转给了她。
　　“妈，这是我刚发的奖学金，还有平时兼职攒下来的钱，你先拿着，等我这个月发了工资，立马给你打过去。”
　　收到钱的我妈立马喜笑颜开，又问我。
　　“那你上的那个班一个月挣多少钱？”
　　“不多，一万多吧。”
　　“那还不如嫁人呢。”
　　“你知不知道，村头老李的女儿高中没毕业，找了个有钱人，给他爸妈买了套小洋房呢，可漂亮了！”
　　我妈嘟囔了一句，我装作没听见，直接挂断了电话。
　　心口，却像窒息一般的疼。
　　我的妈妈，好像从来都不知道怎么爱我。
　　“女士，看你在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出来，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门外传来乘务员关心的声音，也成功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我洗了把脸，好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可红肿的眼怎么也遮不住。
　　我低着头回到座位，48小时的硬座坐的我腰酸背痛，可此刻的我却满心满眼只有我妈买给表弟的那双新球鞋。
　　我忍不住去想，真的是我不够孝顺吗？
　　许是我的状态太差，乘务员将一杯热水放在了我面前，我对她说了声谢谢，下一秒手机一阵震动，紧接着主管的消息发了过来。
　　“方弱，你的辞职申请我驳回了，你妈从我这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休完假之后记得来上班。”
　　明明是三伏天气，车厢里闷的都要喘不过来气，我却感到一阵冷意爬遍了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