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月拿来医院检查的单子给我看，上面写着妊娠两个月。
　　我静静地看着何月。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才能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何月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怎么了老公？”
　　“我们离婚吧。”
　　本以为这句话说出的时候我会很难受。
　　但是奇怪的是，我的心里竟然毫无波澜。
　　这下变成何月惊讶了。
　　她的表情从高兴变得疑惑，最后歇斯底里。
　　何月揪着我的衣领质问我为什么。
　　我从床头柜里拿出体检报告，无力地递给她。
　　看完结果，何月的手垂了下来，报告也落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拉着何月的手，让她坐在床上。
　　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谁能给我们老宋家留后，谁才是我们老宋家的孩子。”
　　这个时候我爸也走了过来：“想要离婚也不是不行，你得净身出户。”
　　从小我就害怕这个严厉的爸爸，长到这么大我还是对他有些畏惧。
　　何月在一旁盯着地板，一句话也不说，像是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了。
　　我其实不是爸妈亲生的孩子。
　　小时候，我亲生父母双双离世，我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
　　奶奶捡垃圾养我。
　　直到有一年奶奶的身体大不如前，我们两个的温饱都成了问题。
　　亲戚说有户人家想收养一个小男孩儿。
　　那一年我五岁，奶奶的病已经拖到极限了。
　　她把我托付给亲戚后就撒手人寰。
　　从此我就被接到了宋家，改名宋志威。
　　再后来我懂事了些，从左邻右坊的嘴里也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比如宋家爸妈早些年有过一个亲生女儿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女孩儿不到三岁的时候就走丢了。
　　有人说是被人贩子拐走了，也有人说是被宋家爸妈送走的。
　　宋家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当时的年代又有计划生育，一家只准有一个孩子。
　　超生是要受处分的。
　　宋爸当时在一个农村小学里当老师，更是怕这种处分。
　　小女儿走丢之后，宋妈又怀了好几次，但不是因为女孩儿打掉，就是因为一些自然原因流产。最后一个孩子也没正常生下来。
　　到了宋家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被宋爸严格教育：长大一定得出人头地，好好报答他们父母两个。
　　我毕业后大部分的工资也确实都转给了他们。
　　最近刚好老家那边传来要拆迁的消息。
　　想来是这个原因爸爸才会让我净身出户的吧。
　　我一怒之下就搬了出去。
　　何月抱着我，哭着说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盛怒之下的我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只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之后的几个月里何月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甚至我给她寄的离婚协议书都没有任何回信。
　　当时的我一心扑在事业上，天天在公司和项目工地之间奔波。
　　根本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再次见到养父母是老家政策下来，房子不拆迁的消息传来的第二天。
　　一大早公司门口就堵了一堆人。
　　同事见我来了，快步跑到我身边，问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公司里的同事是不认识我父母的，还以为是碰瓷的，让我赶紧躲躲。
　　我心里无奈苦笑，这也不是我想躲就能躲掉的啊。
　　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就躺在我公司门口，喊着我的名字说我是不孝子，不想养他们。
　　说他们辛辛苦苦，省吃俭用，供我读大学。
　　“谁知道我养了个白眼狼啊”
　　王桂芳一边醒着鼻涕，一边向周围人哭诉。
　　宋有志这个时候也没有了半点之前当老师的架子。
　　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胡子也是好多天都不曾打理的样子。
　　跟着王桂芳在一旁，时有时无地应和着。
　　周围同事见我过来后，上下打量我几眼也纷纷离开了。
　　我上司见状欲言又止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给你半天假，处理好家务事再来上班”
　　然后就离开了。
　　看戏的人都走了之后，老两口自知再闹下去也没有好处了。
　　就顺势爬了起来。
　　宋有志还仔细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王桂芳根本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张嘴就是要我给他们支付两百万的赡养费。
　　“都是你这个灾星才让我们的房子拆不了迁的，你得给我们赔！”
　　她用手指指着我，完全一副农村大妈骂街的架势。
　　仿佛我欠了她家十八代祖宗一整个世界一样。
　　那股无奈再次涌上心头。
　　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我是该给他们回报。
　　可他们如今的所作所为更是实打实地用行动告诉我，当初他们领养我也不过是不想断了老宋家的后。
　　见我不说话，王桂芳还在指着我的鼻子骂。
　　“要不是因为领养了你这个灾星，我早就能有一个亲生儿子了。”
　　一边骂着不解恨，她还动手上前准备打我。
　　“都是你这个灾星，都是你！”
　　言语间都是对我无尽的恨意。
　　我想着自己也确实受了宋家的恩惠，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早饿死在路边了。
　　所以我硬生生接下了王桂芳的第一个巴掌。
　　常年做农活，干家务的她力气其实不比一个青年小。
　　我感觉自己的嘴里充满了铁锈味。
　　她还想继续打我的时候，宋有志拉住了她。
　　宋有志年轻时做老师，还是有包袱在的，心里到底不想被当众被保安带走。
　　“我们养你这么也不容易，你来我们家的第一天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得吗？”
　　保安见我们三人再没有发生争执，也就离开了。
　　我带着他们两个人去了公司附近的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