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婚纱店内，我穿着洁白的婚纱，肩膀处裸露出一块烧伤疤痕，店员为难的看着我：“林小姐，不如试试这件吧？”
　　这已经是第五件了。
　　伤疤是在火场救顾裴琛时留下的，有些大，不太好遮。
　　顾裴琛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手指一阵翻飞后，终于摁灭屏幕。
　　他想像曾经无数次一样，用手抚摸这块疤痕，我却不动神色的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
　　“人多。”我敷衍解释。
　　他眼中的不解驱散，转而拉紧我的手：“不开心了吗？没事的念念，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我有些恍惚，隔着他彷佛又看到了十八岁的顾裴琛。
　　可仅片刻我就清醒过来。
　　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就像这婚纱。
　　不是样式太丑，就是遮不住伤疤。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脏了。
　　“嗯。”
　　我抽回手，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去换下一套。
　　就在我脱完身上的婚纱，只着内衣时。
　　试衣间外，顾裴琛的手机响了。
　　苏绾绾黏腻娇软的声音传来。
　　说她大姨妈来了，肚子疼得简直快要死掉。
　　顾裴琛忙不迭的安慰她。
　　我迅速穿好来时的衣服。
　　下一秒，顾裴琛不顾导购的阻拦，直接推开试衣间的门：“林念，你是死在里面了吗？！这么慢！”
　　他的手还按在语音键上，语气陡然变得温柔：“别怕，我现在就过来陪你。”
　　我沉沉的看着他，他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见气氛不对，导购笑着调和：“都快结婚了，新郎语气可以稍微温柔一点嘛。”
　　顾裴琛嗤笑一声：“一个聋子而已，跟她说话还需要注意语气？”
　　大概这句话，不止安慰了别人，也同样安慰了他自己。
　　他眼里那点心虚立刻消失。
　　他没在意我为什么不继续试婚纱。
　　在语音发送的下一秒，他神色冷峻的用手语告诉我，公司出了很紧急的事，他必须立刻回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苏绾绾撒娇的声音，彷佛还在店内回荡。
　　导购亲眼见证了一场特殊三角恋。
　　看着我的眼神溢满同情。
　　我把婚纱放到她手上，她问我：“要不改天再约时间过来试？”
　　说完她又意识到我听不见，正要找来纸笔跟我沟通。
　　我冲她笑笑：“不必了，定金也不用退了。”
　　“你能听见？那刚才”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我摁掉口袋里的录音键，冲她牵动嘴角，转身离开。
　　接下来几天，顾裴琛没有再回家，只时不时出现在苏绾绾的朋友圈里。
　　我在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翻出了他的另一部手机，里面的内容，让我已经平静的心，再次冷到刺骨。
　　在他们两人如胶似漆的时候。
　　我办理好了签证。
　　便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
　　共同的记忆属实太多。
　　在宋绾绾回来前，他总是举着相机，求着哄着要给我拍照。
　　可自从他开始工作，一路高升，加上宋绾绾回来了。
　　哪怕我站在他面前，笑的极尽讨好，他也懒得按下手中的快门。
　　在他相机前聚焦的资格，成了宋绾绾的特权。
　　就连过年，我想跟他拍张全家福，他也说我幼稚，然后嫌弃的拍开我的手。
　　可转头，宋绾绾的朋友圈又会出现他们两人的贴脸合照。
　　从前是我耳聋心瞎，居然连这么明显的挑衅都没看出来。
　　把数千张照片全部收纳出来后，我将他们统统燃为灰烬，火光印照在我的脸上，一如爸妈走的那天。
　　距离婚礼只剩下八天的时候，顾裴琛回来了。
　　他整个人带着疲倦。
　　想必这些天，照顾宋绾绾照顾的十分辛苦。
　　察觉到家里的东西少了不少。
　　他愣在原地，扭头看我：“怎么感觉家里空了好多？”
　　我没搭话。
　　他又四处看了看，最后他停在婚礼倒计时的日历前，脸色变为玩味，没再纠结家里的变化，而是我问我：“婚纱选好了吗？”
　　见我点头，他脸上闪过得意：“那就好。”
　　然后转身进入浴室洗漱。
　　我注意到他放在玄关处的跑鞋。
　　打开看了看，和宋绾绾今晚发在朋友圈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的那双是女款。
　　她的朋友圈配文是：【很快就要奔向属于我们的幸福啦。】
　　第二天一早，顾裴琛照常去公司上班。
　　我则继续收拾东西。
　　看着我亲手布置的家，变得空空荡荡。
　　我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我把自己摘的这么干净利落，总不会影响他们奔向幸福了吧？
　　一切都准备妥当。
　　已经是婚礼前夕。
　　顾裴琛的朋友打电话给我。
　　说他喝醉了，要我去接他。
　　一推开包厢门，就看到顾裴琛倒在宋绾绾身上。
　　见我进来，他朋友们打趣他：“顾总，你家小聋子来接你回家了。”
　　宋绾绾笑的得意，嘴上却假装帮我说话：“哎呀，你们这群家伙，不要欺负残疾人嘛！”
　　说完，她又凑到顾裴琛耳边：“顾总，林念来了。”
　　顾裴琛立刻从她身上直起身子。
　　他满身酒气的走到我身边，大力摇晃着我的肩膀：“林念！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你不和你爸妈一起死在火场里！”
　　“你就贱到这种地步？我都已经答应跟你结婚了，还要像条哈巴狗一样，整天跟踪我！”
　　已经打算离开了，我以为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的心都不会再泛起任何波澜。
　　可到底十年啊，他居然盼着我死。
　　心脏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的朋友们，脸色如常。
　　我才意识到，曾经无数次来接他的时候，他歇斯底里的对我说了些什么。
　　亏我那时以为他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烦，还尽可能的安慰他。
　　“你喝醉了。”
　　我努力压制心头情绪。
　　毕竟最后一次见面了，好聚好散。
　　可宋绾绾却故意凑上来：“顾总，你要跟我走，还是跟林念走呀?”
　　喝醉的顾裴琛立刻大力推开我。
　　搂住宋绾绾就往她怀里钻：“当然是你，她一个聋子，怎么跟你比。”
　　在场的人哄堂大笑。
　　我被推的狠狠撞在茶几上，膝盖传来钻心的疼。
　　看着还在不停要和宋绾绾回家的顾裴琛，我挣扎着爬起来，冷声道：“那就如你所愿。”
　　说完，我一瘸一拐的朝门外走去。
　　身后，宋绾绾语气喃喃：“刚才你们是有人给她打手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