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见家里黑黢黢的一片，连盏灯都没有开。
　　章恒叫喊着我的名字。
　　“许晴？许晴？”
　　客厅里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在看到我坐在地上的一瞬间。
　　章恒急匆匆地上前，脸上尽是担忧。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我没有回答章恒的问题，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
　　丝毫看不出对方有演戏的成分，如果不是我已经看见了那些书还有那些照片。
　　我恐怕现在还要迷惑在章恒给我编织的谎言里面。
　　见我一言不发，章恒冲我伸出手来却被我在不经意间躲了过去。
　　“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
　　听我这么说，章恒松了一口气。
　　话音一转，视线落在我打扫了一半的书架上。
　　“怎么想起来把书拿出来扫灰了，你总是冒冒失失的，等下给我弄混了又该让我找不到了。”
　　章恒语气抱怨，搁在之前我肯定会解释一番顺便在心里悄悄自责。
　　可现在耳朵里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对方虚伪至极。
　　章恒接过我手中的帕子转身把放在地上的书重新放在书架上。
　　漫不经心地背对着我说：“马上就要暑假了，又要带着学校里的学生去山里了。”
　　“天气有点热，你记得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最近少给我妈做些油腻的东西，做点清淡的菜吧。”
　　“还有，章佑宁过几天也要回来了，你”
　　“我不是你们的保姆！”
　　章恒一句接着一句，我急促地打断他的话。
　　胸口几乎快要压抑地喘不上气。
　　领养章佑宁以后不久，章恒的妈妈就生了病，这些年白天操心孩子，晚上担忧老母。
　　想到刚刚照片上岁月静好的一家三口，我仿若就是他们不需要花钱的保姆。
　　也许是我从未这样对章恒大声吼叫过，他有些吃惊。
　　随即紧皱起眉头。
　　“谁惹你了，莫名其妙的，冲我发什么火啊。”
　　“更年期不是都过了吗，怎么脾气还越来越大了，真是的。”
　　说着，章恒走出书房。
　　嘴里还嘟囔着“回来连口饭都没有，就在这里乱发脾气，真是闲了一辈子。”
　　看过的照片在我脑子里回放，积攒了五十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急匆匆上前抓住章恒的手腕，在他转身的瞬间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平时看着身强体健的人也被我扇得歪到一边。
　　平日里文质彬彬的考古学者现在就像个地痞混混，气得把手中的帕子扔到我的脸上。
　　“你疯了吧你！我养你养了一辈子，你现在老了脑子糊涂了吧！”
　　“对啊，我就是脑子糊涂了才会被你骗了一辈子。”
　　“你真的是去考古，是去研学吗？”
　　问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嘴唇都止不住颤抖。
　　原以为眼泪在今天下午都流干了，可是现在看着章恒这张脸，我的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话落，章恒脸上的气愤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还要装作一副迷惑的模样。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都这么多年了，哪一年不是这样过的。”
　　“我哪次出门没有给视频，学校还有业内哪次没有对我的成果进行报道？”
　　是啊，章恒多聪明啊。
　　知道时间长了次数多了我会有所怀疑，于是每次去山里的时候都会给我开视频过来。
　　周遭的环境让我看个遍，就连带去的每一个学生都会被他喊过来轮流打声招呼。
　　还会有学校和考古界对他们成果的报道，因此，我从未疑心过。
　　只是在家里时不时担心他在山上会不会吃不好睡不着。
　　没想到却被欺骗了大半辈子。
　　和章恒结婚这么多年，我们很少吵架。
　　曾经我一度觉得我们之间太过平淡，好像一眼望到了头。
　　在我告诉章恒时，他还在给我夹着菜。
　　随即抬头认真地看着我，“平平淡淡才是真，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激情只是一时的。”
　　我以为这是独属于我们的婚姻状态，没想到只是对方的激情都给了别人。
　　一辈子我看着章恒脸上的厌弃，心中只剩失望。
　　再不想浪费更多的时间和他虚与委蛇。
　　于是在章恒的注视下，我拿起刚刚意外被我发现的书。
　　扔过去时，照片从里面掉出来。
　　章恒脸上有一瞬间的气愤，却在看见我一本接着一本把书扔过去时变成了慌乱。
　　他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发现了。
　　“章恒，你扪心自问，我有半点对不起你吗？”
　　“为什么要这样骗我，看着我被你们耍得团团转是不是开心的不得了？”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
　　章恒说到一半连自己都说不下去。
　　如果他能毫不犹豫地在我面前承认这一切，我也许会觉得他还有最后一丝坦荡。
　　可是都到这种时候了，他还是选择为自己掩饰辩解。
　　我看着章恒这张过去看了五十年的面孔，第一次感觉陌生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