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角落,层层叠叠的蔷薇花竞相开放之时,浓烈的紫色如同那时的誓言,斑斑驳驳的倒影却让申羽感到一丝惨淡。
一个人的新婚之夜,申羽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
第二天起床,也没有心思打扮自己,随便挽了下头发,换上一身平常的连衣裙就下了楼。老管家看到她眼睑下面的大片乌青,忍不住关切地问:“少夫人没有休息好吗?快来吃点早餐,我炖了燕窝粥,喝一点很补身子的。”
申羽哪里还有心思喝什么燕窝粥?她只盯着管家问:“阿烽……”突然想到席烽在电话里的警告,也是带着两分赌气,又改了口,“席少他一整晚都没有回来吗?”
“这……”
“他到底有没有回来?”
“我……少夫人,他没有回来。”
后来申羽又给席烽打过几次电话,可是这男人只有第一次接了电话,对她冷言冷语了一番,后面干脆就关机了,好像连她的声音都不想再听了似的。
申羽气急地问:“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老管家手里还端着刚刚盛给她的燕窝粥,为难地说:“少夫人,您就不要难为我们底下人了,席少回来,您再自己问他吧……”
“问我什么?”申羽正在向管家问话,只听到一声懒散却冰冷的男音敲在耳膜上,冷的让人心尖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她循声望过去,席烽正一身正装站在门口。他背后是早晨金灿灿的朝阳,他仿佛是披着一身日光而来,只是……来的不止是他一个人。
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保守的齐肩收腰款式,只是肩膀那里缀着零星的碎钻,看上去华贵逼人。她留着一头长直黑发,脸上五官娇柔婉约,柔柔弱弱依偎在席烽的身边,两人倒像是一对璧人。
可是……那分明是她的丈夫啊!
申羽心头一颤,正想问问那个女人是谁,没想到她自己已经两步走了过来,还朝着申羽大大方方伸出一只手,微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温蕊。”
申羽没有和她握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眼睛直愣愣地只看着席烽。
可那个男人根本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对温蕊说:“小蕊,别理她,我们拿了东西就走。”
温蕊对着申羽抱歉地点了点头,低柔的声音好像是解释:“申小姐,我和阿烽要出去两天,陪他回来拿一点贴身的衣服。”
申羽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了几次,眉头皱的越发紧。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她刚刚新婚的丈夫,新婚夜彻夜未归,第二天却带了这样一个陌生女人回来?而且这女人还口口声声叫她“申小姐”,理直气壮地陪着她新婚丈夫回家来拿贴身的衣服?
那她到底算什么?
申羽冷冷看了席烽一眼,对温蕊说道:“温小姐,阿烽是我的丈夫,你们这样……难道不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温蕊低了低头,温婉的笑容里倒是带着三分歉意,“申小姐,这其中事情很复杂,我想……以后阿烽会慢慢和你解释清楚的。”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位温蕊小姐妆容也是十分精致。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上肌肤吹弹可破,嫩粉色的眼影,长长的睫毛,周身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道。香奈儿的最新款,这味道她认得,因为席烽曾经也送过她。
温蕊的脖子上还戴着一条宝石项链,硕大的红宝石镶嵌在铂金吊坠上,像一只泛红的眼睛,让人心里发冷。她曾经看到过席烽手边的杂志上有那个款式。当时还以为他是看了要买给自己的,可原来主人另有他人。而她自己,一整夜没有睡,早上无心梳洗,不要说脸色难看,就连头发都是凌乱的。
这样和温蕊站在一起,申羽莫名有种挫败感。
而席烽好像很欣赏她这样的窘迫,似笑非笑地问:“申羽,想和小蕊抢男人,也先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还有脸以我妻子的身份自居,你是没看到自己那张脸么?”
“席烽!”申羽有些恼怒。
温蕊低声想要劝她,“申小姐……”
“我说了别理她!”席烽过来扯住了温蕊的手腕,再一开口声音就温柔得像是哄孩子,“咱们去我房间,你亲手帮我挑几件衣服,还有领带……”
席烽说罢,看都不看申羽一眼,拉着温蕊就上了楼。
申羽久久地呆立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新婚的丈夫没有碰她,而是在他们新婚之夜就出轨了。而且还带着他出轨的女人,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
她愤怒,然而更加疑惑。
席烽明明之前对她还不错,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他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难道之前的温柔都是假装的吗?这样骗她,对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申羽一咬牙,觉得自己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她抬腿也跟着上楼去,管家却来拦住她,“少夫人,您先消消气……”
“我消什么气?”申羽甩开管家的手,“发生了这样的事,难道还让我忍气吞声不成吗?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上去问个明白!”
“少夫人……”管家又喊了一声,可是申羽已经怒气冲冲地上了楼。他只好望着那背影叹息了一声,“哎……这真是作孽啊……”
申羽几步抢上楼去,打开卧室的房门,只有温蕊坐在大床对面的沙发上。看到她就站起来,申羽和她面对面,尽量让自己镇静,沉声问:“席烽呢?”
发生这样的事,女人总是喜欢难为女人。但是申羽不想和温蕊多谈,她觉得主要的问题还是在席烽的身上。
温蕊指了指衣帽间,“阿烽在里面换衣服。”
申羽并不多话,转身就打开了衣帽间的房门。席烽已经穿好了衬衫,正站在穿衣镜前系领带,从镜子里看到申羽进来,还是似笑非笑的模样,阴测测地问:“没见过男人?这么闯进来,要看我换衣服?”
申羽极力忽略他的冷嘲热讽,虽然他的话让人心生窘迫,但是此时此刻,她明明是义正言辞的一方,她凭什么要窘迫?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沉声问:“席烽,你和那个温小姐,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
“答案?”席烽转过身来,低头睨着她说,“你以为,你凭什么来要我的答案?”
“就凭我是你的妻子!”
席烽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妻子?新婚之夜我都不愿意和你上床,你算什么我的妻子?”
“你!”
“怎么?我说错了?”
席烽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脚上的手工皮鞋光可鉴人,他惯常的商人打扮,显得整个人器宇不凡。可外表这样完美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
申羽不想去看他满是嘲弄的表情,沉了沉胸口那阵闷气,咬牙问:“席烽,你别忘了,我们是领过结婚证的!不管你承不承认,在法律上,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
“法律?”席烽的口气满是不屑,手里抓着一条领带,还没有系好,索性将手一扬扔到了地上。他冷哼着说:“你觉得那两张废纸能困得住我?跟我讲法律,我手下有十几个私人律师等着和你谈,你要和他们谈么?”
衣帽间里,衣柜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有他纯黑的手工西装,旁边挂着的是她雪白的晚礼服。这样并排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和谐。可是他们的人……
申羽气得浑身发抖,终于忍不住把最深的疑惑问出口:“席烽,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我?”
席烽突然欺身过来,微微低头逼视着她,一双黑沉的眸子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去,“申羽,你确定……你想知道答案?嗯?”
最后那个字的尾音高高地扬起,让申羽心头猛地一颤。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森冷狠厉的气息,目光里的恨意让她不敢对视,她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上了门板,“我……”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质问我,不是挺厉害?”席烽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里不见凶狠,可是这阴测测的腔调,比凶神恶煞更让人害怕。
申羽被他捏的下巴发痛,摇着头用力躲开。正巧温蕊推门进来,柔声柔气地问:“阿烽,怎么还没好么?”
席烽面对温蕊,声气马上一变,“小蕊,让你等急了?”
“没有。”温蕊乖巧地笑,“进来看看你,我们等会还要赶飞机呢。”
赶飞机?
申羽知道,席烽订了出国的往返机票。足足五天的时间,对于向来重视工作的席烽,已经算是长假了。当时还以为这算是他们的蜜月,可原来……是带着另一个女人去的。
申羽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席烽斜睨她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领带递给温蕊,“帮我打个领带,咱们马上就出发。”
温蕊伸出细白修长的手,接过领带为席烽娴熟地打了个温莎结。对着镜子帮他正了正,温柔地问:“怎么样?”
她的手还在他的衣领处,而他拉起她的手来,顺势在手背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声音也柔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很漂亮。你打的结,怎么都漂亮。”
申羽看够了这一对男女的表演,只好背过身去。耳边马上传来了关门的声音,再回头的时候眼前只有紧闭的门板,还能听到门外席烽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传来:“申小姐,再见了!”
她站在那里,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拳心。望着那面落地穿衣镜,里面的女人苍白憔悴,昨天还是个满心欢喜的新嫁娘,今天却已经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