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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左眼骤然涌上一股剧痛,沈宓下意识抬手紧紧捂住,尖叫出声。

“沈檀越?”

一道声音响在耳畔,左眼的剧痛渐渐消退,沈宓放下手看去,就见着身旁立着一位小沙弥正关切看着她。

“沈檀越可是身子不适?”一旁的小沙弥掌心拢着一串佛珠,双手合十上前轻声问道。

沈宓茫然的侧头,视线中出现一尊高大庄严的佛祖金身,拈花慈笑,普度众生,耳边阵阵梵音回荡,没有黑暗,没有鲜血,鼻息间满是浸润肺腑的檀香。

她这是死了吗?

沈宓怔怔的转头看他,对上那张清秀的脸,没头没脑的问道:“这是何处?”

小沙弥愣了一下,旋即微笑道:“此处自然是千佛寺。”

千佛寺?

沈宓将视线转回到那高大的佛祖金身像上,袅袅盘旋的檀香仿若直入青云,更衬的佛祖面容满怀悲悯。

“竟不是极乐净土吗……”

沈宓摇摇头,自觉可笑,下意识软下腰身往后靠,却险些栽倒在地,若不是小沙弥眼疾手快搀了一把,只怕她已经滚到地上去了。

“这是……!”沈宓稳住身子后注意到自己搭在小沙弥胳膊上的手,整个人瞬间呆住。

这是她的手?

沈宓赶忙又低头看去,果真见自己稳稳跪在蒲团上,裙摆下的腿触感是如此真实!

呆愣了许久,沈宓猛地抬头看向上方的佛祖,那一瞬间,一股惊天狂喜涌上心头!

她的愿望被佛祖聆听到了吗?是佛祖在帮她吗?一定是了,连佛祖都在帮她……

沈宓扭头看向一旁面露担忧之色的小沙弥,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胳膊,瞪大眼睛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一字一句问道:“现在,是什么年月?”

小沙弥被她吓了一跳,有心想要退开些却挣不开她的手,只得硬着头皮道:“今自是正德三十五年,六月初六。”

沈宓松开他,略显寡淡的眉眼缓缓漾开一抹笑意,目光灼灼盯着上方的佛祖。

正德三十五年,距离文熙宗驾崩还有三年时间。

正德三十六年三月初九,侯府沈老太太向文熙宗求了一道赐婚圣旨。

正德三十七年九月初九,诚王薛旻文大婚,迎娶永定侯府嫡二小姐沈宓为王妃。

次年正月十八,文熙宗驾崩,诚王登基。

而现在的这个时间,她才刚回侯府不久便病倒了,等病情好些了后她的亲娘王惠怡便带着她和沈沛兰一道前来千佛寺还愿。

这叫什么?这叫天无绝人之路!

佛祖开恩准许她重获新生,这辈子她定要叫沈沛兰生不如死,为她的茂儿,为永定侯府报仇!

一想到等会便能够见到沈沛兰,沈宓呼吸都不由自主的粗重了几分,浑身止不住的颤栗,无处宣泄的恨意此刻都化作了报仇可期的兴奋激动。

“沈檀越?”小沙弥见她这般模样着实有些担忧,方才还好好的怎的转眼就像魔怔了似的,还胡言乱语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沈宓回过神来,努力收敛情绪郑重的向着佛像磕了三个头。

做完这些,沈宓站起身,对着一旁的小沙弥歉然一笑,略一颔首道:“适才想到些许往事,心神恍惚下失礼了,还请小师父勿怪。”

“沈檀越客气,沉溺过往不可自拔有伤心神,檀越大病初愈,还是勿要太过劳心劳神的好,若是身子不适,便请随小僧前往厢房歇息一二吧。”小沙弥双手合十微笑回礼。

“不劳烦小师父了,我随意走走便罢。”沈宓轻声道。

小沙弥也不强求,微笑一礼道:“那沈檀越自便,小僧就不多打扰了。”

目送小沙弥离开,沈宓长长呼出一口气,目色复杂的看了眼佛像,转身准备离开之际,却正见着一位身着士子青衫,面容俊雅的青年男子迈步走进来,举手投足从容不迫,沉稳且冷漠。

男子没料到殿内还有人,沈宓却是认出了他来,神情微僵。

裴慎,裴少瑺,正德三十六年三元及第进士,先入翰林院成为了一名编撰,后官路通达,只用了两年时间便成功位列朝堂,后新帝登基,更被引为心腹重臣,宣明四年时已经官居正一品,封辅国公,那时他也不过年仅三十,实乃前无古人的第一国公,权柄滔天,说是跺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也不为过。

而她之所以愣住,便是因为——

她死之前,杀掉沈沛兰的那个人就是他。

即便现在的他没有日后看起来那般凶戾,杀意滔天,可那熟悉的眉眼她决计不会认错。

未曾想到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竟会是他。

沈沛兰不会骗她,也没必要骗她,那么作为皇帝心腹重臣的裴慎却持剑行凶公然杀害已经是太后的沈沛兰,且看起来毫无顾忌,这是为何?

为薛旻文报仇?虽然对这位辅国公了解不多,但沈宓觉得他绝非那种人。

那般凶焰滔天之人,薛旻文又岂能镇得住他。

以下犯上,杀害当朝太后,便是从龙有功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裴慎此人能从一介翰林院编撰走到辅国公的位置绝非常人,又岂会不知这一点,可他依旧肆无忌惮,或许只有一种可能——

此人野心勃勃,图谋帝位已久!

各种念头在心中快速掠过,沈宓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心惊。

考虑到裴慎还站在那里,沈宓赶忙低下头掩饰自己震惊的情绪,捏了捏冰凉的指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不疾不徐向他施了一礼,在他收回目光回礼后越过他离开大殿。

沈宓感觉如芒在背,脊背挺得僵直,两手拢在袖中更是死死捏在一起,直到拐个弯,那种隐隐的压迫感才陡然消失。

凉风一吹,后背浮上些许的寒意。

单单只是被那目光看着,她竟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她走后,裴慎收回注视着她背影的目光,缓步踱入殿内,慢慢取了一炷香插入香炉中,既不礼拜也不祷告,只微微垂眸静静伫立,片刻功夫自后殿转出一青年和尚,见到他后双手合十,神情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恭敬,“裴施主,静慈方丈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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