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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院中人听得这边动静,忙看过来。
  看清我的样貌,裴未卿沉着脸站起身来,看向我身旁的嬷嬷。
  这嬷嬷是老太君身边的心腹,想来是知晓一切内情的。
  随着嬷嬷缓缓点头,裴未卿突然质问我,「沈知意,你不是答应过母亲,永远不得踏进山里半步吗!」
  他警惕的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前来破坏他幸福的罪大恶极之人。
  是啊,若是褪去我与他之间那层夫妻身份,他与封浅这般情谊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丫鬟往我口中放了参片,我缓了好一会,才一步步走进院里。
  每一步心都在颤抖。
  裴未卿紧张的握紧了封浅的手。
  封浅亦回握着他,昂着首,生怕低我一头。
  他们二人有着比本身年岁年轻的多的容貌,而我早在操劳中垂垂老矣,宛若花甲老妪。
  我们三人站在一起,显得我尤其可悲。
  我问裴未卿,「你早有情投意合之人,为何还要求娶我?」
  「既已娶我,为何又要弃我?」
  可知我本也有情投意合之人啊!
  只是裴家曾于我母亲有恩,裴老国公跪求我双亲,以姻缘还恩情。
  我这才带着十里嫁妆入了国公府,救下了当时风雨飘摇,只余一个空架子的国公府。
  裴未卿仔细看着我的脸,似是想要从我脸上找到三十年前那个明艳女子的痕迹。
  当初我也曾容貌冠绝京都,府门都被媒人踏破。
  良久后,他才愧疚的垂下头去。
  「是我负了你。」
  「可我给你留了孩子,你也坐稳了国公府夫人的位子,母亲也在好好待你。」
  他一句话,好似就抹平了这些年的欺骗。
  我突然觉得可悲。
  我认真的守着人生赋予我的每一个角色,可是到头来,空悲切。
  封浅轻扯裴未卿的袖子,无声说了「回府」两个字。
  裴未卿别扭的侧过身去,这事上,两人明显有分歧。
  「即使你如今知晓了一切,我也不会随你回府的。」
  「知意,夫妻一场,你别为难我,只需向母亲生前那般,送来银钱就好。」
  「你放心,百年之后,我会做好一个丈夫该做的,与你合葬。」
  高高在上,宛若恩赐。
  可笑他们骗我三十载,仍想继续吸我的血!
  我抬手,一巴掌狠狠打在裴未卿脸上。
  清脆的响声,惊起林中鸟雀。
  「裴未卿,你枉读圣贤书,伪君子!」
  封浅心疼裴未卿,用力推搡我一把,害我跌倒在地。
  我依稀瞧见女儿静安与封浅厮打在一处,而后便晕了过去。
  我再醒来时,听说女儿进宫求见太后,为我请太医去了。
  侍奉我多年的莲心喂我喝了药,长子裴圩气冲冲的走进来。
  「母亲,您为什么去桃山找父亲?」
  父亲二字令我皱起眉头。
  心内的惊诧一阵高过一阵。
  「你也知道你父亲没死?」
  裴圩坐在凳子上,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水。「父亲与封姨是真心相爱的,您当初非要拆散他们,也不能怪父亲会这般骗您。」
  「您是国公府的主母,您理应有容人之量。」
  「父亲假死的这三十年里,不也过得好好的吗?您还像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
  我呆愣愣看着这个平日里向来恭顺的长子,心被自己生下的血肉,生生撕开一个口子。
  「这些话,是谁说给你听的?」
  裴圩撇撇嘴,没有吭声。
  可我又怎会猜不出?
  裴未卿假死后,老太君日日以泪洗面,整日里只有看见裴圩的时候才会露出笑颜。
  她说她失去了儿子,她想将儿子的血脉养在身边,日日瞧着,亲自教导才会安心。
  我忧心她身体,是以未曾忤逆她,忍着不舍将裴圩养在她的院中。
  却不曾想,她为了她的儿子筹谋,为了他们的父子情分,将我的孩子养成了刺向我的尖刀。
  我实是想不透,我孝敬她三十载,为何从没将她的心软化半分。
  见我失望流泪,裴圩也软了态度。
  「母亲,儿子如今即将入仕,若是此事传出,难免污了裴家名声。」
  「父亲在外还有两子,母亲也不想惹怒父亲,逼他带子回府抢夺家业吧?」
  「母亲就算是为了孩儿,也得将此事忍下啊。」
  我看着眼前的长子,分明还是那副俊朗容貌,我却突觉陌生。
  好似这孩子一瞬间长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
  但听他提起裴未卿在外有两子,我倒是突然想起了另一桩事。
  那是裴未卿假死后的三个月,我怀孕九月,突发早产。
  可那一日,老太君不在,稳婆们也都不见踪影。
  是跟了我多年的莲心上街求了大夫,赶在最后时刻助我产子,险些一尸两命。
  后来老太君满脸笑容回府,得知我产子愧疚难当,心疼的落泪。
  现在想来,那时她便是带着稳婆,去了桃山,为封浅接生。
  其实一切早有迹可循,是我太傻。
  是我太信人心,被表面的慈爱蒙蔽,将自己沉进了地狱。
  我当着长子的面,唤来嬷嬷。
  「从今以后,断了给桃山的接济。」
  嬷嬷欲言又止,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又道「老太君的私库应当留给了裴未卿吧?一并送来。」
  嬷嬷跪在地上哀求,她说裴未卿始终是国公府的血脉,裴未卿这么多年来从未过过苦日子,没了救济,如何过活?
  可他裴未卿生来尊贵,我就活该要挺在他前头,苦着自己养着他吗?
  一个死人,要什么接济?
  长子在一旁看着我,眼中皆是不赞同。
  「父亲早已放弃府中富贵搬出府去,母亲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您如今享用的,可是裴家的荣华,您不该如此胡闹。」
  手中杯盏摔碎在地上,心头的失望堆砌到一起,闷的人心慌。
  「裴家的荣华?」
  「自你祖父去世,撑起裴家的到底是谁!」
  「你既这般喜欢你那父亲,便不要留在府中,与他一同留在桃山好了!」
  可笑我为国公府殚精竭虑三十载,在儿子眼中还是个外来的享福者。
  我被蹉跎的三十载,到底算什么?
  恰好女儿静安回来,瞧见这幕,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茶水泼向裴圩。
  「大哥满脑子都是仕途,都是你自己的利益。」
  「母亲受此羞辱,平白在国公府搭进半生,你是有多窝囊不孝,才会责备生母,无脑尊父!」
  裴圩红着眼眶看着我,摔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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