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录完口供后，我妈马不停蹄地赶回家，蹬上三轮车出摊。
　　就算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她还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她要赚钱供林贞贞上大学。
　　或许是执念太深，我死后，魂魄只能跟在我妈身边。
　　其实，我觉得死了也挺好的，至少现在我在她身边，她不会对我破口大骂。
　　今天妈妈的摊位生意不错，一锅又一锅的炒饭让她忙地不可开交。
　　她稍有空闲就会给林贞贞发微信，问她几点钟回家，说要给她做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我突然觉得心脏的位置空落落的，眼睛也变得又酸又涨。
　　原来人死后，魂魄也会感觉到伤心，但这些跟我死前所遭受的痛苦比起来，不算什么。
　　几声惊雷过后，天空如同被浓墨泼洒，重重叠叠的云层沉重地压低了天际。
　　我妈招呼完最后一位食客，匆匆收拾好摊位，结束了一天的生意。
　　乌云低垂，暴雨如约而至。我妈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三轮车停在路边，冒着大雨跑进了一家手机卖场。
　　我疑惑地跟了上去，妈妈径直走过国产手机区，走到了销售苹果手机的柜台。
　　她看了看标签上的价格，然后毫不犹豫的让售货员给她拿了一台最新款的手机。
　　妈妈从来舍不得用这么好的手机，我知道这是她买给林贞贞的，她只会对林贞贞那么大方。
　　我跟着妈妈回家，她刚把三轮车在院子里停好，杨阿姨就叫住了她。
　　“凤芝，我等你老半天了，我们进屋说。”
　　杨阿姨神情严肃，拉着我妈进了屋。
　　“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杨阿姨顿了顿，看着我妈的眼睛继续说道“我说了你别生气，我总觉得小苑可能出事了。”
　　我妈怔了怔，片刻后她手一挥，否定了杨阿姨的想法：“你想多了，那死丫头在汉江打工，她都两年没回来过了。”
　　杨阿姨不死心：“你给她打个电话吧，要是小苑没事，我这心里就踏实了。但愿是我想多了。”
　　杨阿姨看着我出生，看着我长大。
　　自从八年前发生了那场意外后，我妈经常拿我撒气，只要我一点事没有顺着她的意，她就会毒打我一顿。
　　杨阿姨不止一次地护着我，她算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地对我好的人之一。
　　我妈被缠地有点烦了，不耐烦地掏出手机：“行行行，我给她打，我说你就是惊吓过度了，根本不可能是那死丫头。”
　　要是我妈给我打了这个电话，她就会发现，我的手机关机了，或许她就会发现我真的出事了。
　　可我妈拿着手机翻了老半天，才对杨阿姨说：“瞧我这记性，上个月我跟她吵了一架，把她手机号码和微信全都删了。我可背不出她的手机号码，等贞贞回来我让她打吧。”
　　一个当妈的没有自己女儿的联系方式，杨阿姨有些意外。
　　杨阿姨苦口婆心地劝道：“凤芝，不是我说你，其实小苑挺乖的，你不应该这么对她。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
　　我妈冷哼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几分厌恶。
　　“她就是来讨债的！要不是她大半夜跑出去，我哥和我嫂子也不会因为抹黑去找她而掉下山摔死！我哥办丧事的时候，我让她给她舅磕个头认个错，她死活不肯！我没有这种没良心的女儿！要不是她，贞贞怎么会变成没爸没妈的孤儿？我把贞贞接回家照顾，她还不乐意了，处处为难贞贞，找她的麻烦。贞贞这孩子老实，她受了委屈也不说，倒是这讨债鬼，整天恶人先告状，说贞贞欺负她。”
　　提起我，我妈又联想到了我，眼中的愤恨愈发强烈。
　　“她那个爹也不是个东西，孩子之间欧气他朝我撒火，还在外面偷偷找了别人！他就是欺负我娘家没人了，要是我哥还活着，他敢这样欺负我？小苑算是随了根了，和她爹一样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知道你想缓和我和她的关系，但是我一想到我哥哥和嫂子，我就没办法原谅她。”
　　我的心猛然一颤，原来这么多年，我妈一直因为这件事记恨我。
　　她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更不可能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