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还是跟着沈玄临去了沉渊阁。
　　阁内，大祭司已经垂首等在祭祀台前，祭祀院其他祭祀也是一身黑衣侯在殿内。
　　一袭月白纱衣的沈兰月躺在祭祀台上，精致的脸上毫无血色。
　　虽至今日，但作为小说的女主，她只要在那里，不需要做什么，人的心神都会被她吸引。
　　就像此刻，刚刚还对我有些愧疚的沈玄临，在看到沈兰月的那一刻，立马松开了我的手，直奔她而去。
　　“渊，这次的仪式由你亲自主持，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沈玄临说话的语气不冷不淡，好像这件事情无关痛痒。
　　但他看向沈兰月的的眼神，是说不出的温柔。
　　这种温柔的眼睛，我只在他小心翼翼第一次吻上我的时候见过。
　　我就跟在沈玄临的身后，看着他对沈兰月的沉默情深。
　　心里丝丝碎碎的疼，像是蛊虫在心口啮咬。
　　我想我对沈玄临还是有残存的爱意的。
　　毕竟爱他，是我存世的唯一使命。
　　我爱他的一切。
　　唯独不爱现在的他。
　　这个天命的安排，真是让我现在深陷泥沼痛苦不堪。
　　像是易碎琉璃的沈兰月，感受到身旁人炽热的视线，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还噙着温婉的笑：“哥哥，劳你为我费心了。”
　　说罢还看向我，“星影，谢谢你。”
　　沈兰月的声音跟她人一样，清冷又温柔。
　　我看着她，脸上是我天生自带的悲悯笑容：“不用谢我，我只是听从主人的安排。”
　　“而且我的魂魄，能换来圣女佑殇国海晏河清。值了。”
　　沈兰月听到圣女二字时，眸子缩了缩。
　　悻悻地收回目光，再度看向沈玄临：“哥哥，我，我，抱歉…是我无用，才会中奸人鬼蛊，我本琉月是圣女，不该夺人生魂的…”
　　“星影修行也不易，不用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的…”
　　沈兰月说着，竟开始小声啜泣了起来，果然是像琉璃一样易碎。
　　听罢，沈玄临一攥紧起我的手，对着沈兰月说道：“兰月，不管你是不是圣女，都是孤的妹妹。救你，是哥哥的责任，你不需要有压力。”
　　“星影修行不易，难道你以身济世就容易吗？”
　　“她是愿意献出自己的魂魄来成全你，你不用如此自责。”
　　说罢还拽着我靠近沈兰月。
　　“你说是吧，星影。”
　　他一面安慰沈兰月，一面紧紧掐着我的手腕，逼着要我承认是我自愿。
　　我现在不仅没成为他的妻子，还变成了他的弃子。
　　我好像又听到我胸口处开裂的声音了。
　　但这次应该不是心动。
　　换魂仪式就安排当日的深夜。
　　在这之前我用蛊虫传递消息，暗地派人前去水患最严重的青州稳住局面。
　　想要告知沈玄临当前的局势，可他像是在躲我似的，借口处理西北的政务，迟迟没有现身。
　　反倒是沈兰月一直守在我身边，看着我的眼神还带着上位者的怜悯：“星影，若不是我，你和兄长不日就可以举行大婚了吧。”
　　我偏头看向她，淡漠的开口：“是啊，这个时辰我本该在凤鸾宫绣嫁衣，而不是在这里等着让人取走我的魂魄，你说是吧圣女。”
　　沈兰月先是一僵，后尴尬的点点头：“毕竟是因为我，哥哥才会让你献出魂魄。耽误了你们的婚期，我很抱歉。”
　　这种情绪是愧疚吗？
　　我定定地看向她：“你要是觉得抱歉，你可以告诉沈玄临，不需要我的魂魄为你解蛊，这样的话，一来你不用为我这等人愧疚，二来不会耽误我与你兄长的婚期。”
　　多好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啊，可她听到之后，怎么脸上没了笑呢。
　　她沉默了许久，还是抚上我的手：“星影….我需要你的魂魄，我不能被那群对我后位虎视眈眈的女人拉下来！”
　　“挞拔俊现在只是被那群狐媚子迷了心智，他还是爱我的!
　　我看着面前的女人，觉得荒谬，她口中的爱，是她嫁给戎狄王后，戎狄王十年又添了四位新妃。
　　暗探传来的消息里，这位戎狄王可是日日声色犬马，沉溺酒色。
　　“我不想被人说成是靠着兄长的权势来笼男人心的菟丝花。”
　　“星影，你也不过是个凭着我兄长心头血才能活下去的人皮俑，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她说着，还想要寻求我的认可。
　　“既然你也打定主意了，那还一副既清高又愧疚的样子干嘛呢？嘴上说着不想被人说成是菟丝花，难道靠着我的魂魄保住你的恩宠，就不算是依靠别人？”
　　“你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想要自己好受一点？”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被沈玄临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也并没有那么不染世俗。
　　挂着清冷善良的圣女面子，里子里却是虚伪又懦弱。
　　人真是复杂又难懂。
　　就像我好不容易有了人的感情，明知在口舌上逞一时之快无用，却还是非要争个高下。
　　沈兰月听到这些，甩开了我的手，
　　“你就是一个在他身边，不过七分像我的低劣的影子。”
　　“我能接纳你的魂魄，你应该感恩戴德。”
　　转过头去跟大祭司交代，一定要将我的魂魄完整的取出来。
　　褪去外袍后，我安安静静地躺在花纹繁复的祭祀台上，看着身周恍惚的烛火，忽然觉得这几年真的无用。
　　无数人的意念才创造了我的独立意识，她们想要我去救赎沈玄临。
　　可是清醒着踏入泥沼的人，是无法救赎的。
　　他爱的只有沈兰月，哪怕是我和他朝夕相处快十年了，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生死与共，还助他登上权利的巅峰，但他依旧爱着她。
　　我感受着胸口还在跳动的心脏，只觉得疑惑。
　　人的心脏那么小小一颗，怎么能装的下两个人呢？
　　是我从未被他放在心上过吧。
　　嘶—抽魂之痛并不比剜心的痛好受一点。
　　我拼了命生出人的血肉，现在却躺在冰冷的祭祀台上任人宰割。
　　说到底我还不算完全的人，大祭司用在我身上止痛的汤药对我的作用微乎其微，整个过程中，我还是能感受到灵魂剥离身躯的痛。
　　这场仪式，足足进行了十个时辰，我的手心早已被自己攥的血肉模糊。
　　除了手心还在流血，摸摸身上其他地方，其它的一切都好。
　　我长呼出了一口气，翻身从祭祀台上一跃而下。
　　我是人皮俑，我那通天变态的本事，可不是靠那天生地养的魂魄，而是我本身就是个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