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包紮過的小臂滲出血跡，已經乾涸了。
　　我是忍著痛，忍著累，才做出這一碗麵的。
　　為什麼就給婆婆吃西紅柿雞蛋湯麵？
　　一是她剛出院不能吃油膩的，二是因為這是最便捷又有營養的日常做法了。
　　我累得自己都沒吃晚飯。
　　結婚五年，我一直對婆婆敬愛有加，即使她這樣折磨我，我仍堅持照顧她。
　　我的心再次痛了一下，只是沒有那麼痛了。
　　對上沈雲霄埋怨和不滿的目光，我反倒不想解釋什麼了。
　　“嗯，就隨便做了點。”
　　沈雲霄看到我有氣無力的，婆婆卻精神頭十足，沉默了一下。
　　“你還沒吃吧，我給你訂一份醉蟹，我知道有一家酒樓的醉蟹特別好吃，你一定喜歡！”
　　他邀功似的看著我，等著我誇他。
　　要是以前我一定感動地抱住我，說我真是找了一個全天下最好的老公。可此時，我只是神情淡漠地扯了下嘴角：
　　“我對海鮮過敏，誰喜歡你就給誰訂吧。”
　　結婚五年，他已經不記得我海鮮過敏了。
　　我抬手撫上心口，這裡有點麻木了。
　　其實剛剛就在他回家之前，我收到一條好友申請。
　　通過之後，剛好和置頂的沈雲霄挨在一起，竟然是情侶頭像！
　　原來不久之前沈雲霄換的新頭像是情侶款的。
　　我心裡已經有了猜測。
　　查看朋友圈發現果然是林可柔。
　　我以為她這種人都會用自拍當頭像，可她卻用了一張可愛的卡通頭像，就為了和沈雲霄湊成情侶的。
　　她最新的一條朋友圈就是在一家酒樓吃醉蟹。
　　照片裡，有一隻好看的大手端著酒杯，與她碰杯。
　　我一下認出那是沈雲霄，他還貼心地把無名指上的婚戒摘掉了。
　　婆婆這個時候吃完了面，我起身去刷碗。
　　沈雲霄忙跟著進了廚房，柔聲道：“你怎麼了啊？”
　　他想從身後抱我，我側身一躲，手裡的碗筷應聲落地。
　　沈雲霄站在原地，沉下了臉。
　　“周禾，不就是因為我送可柔去醫院，讓你一個人照顧媽了嗎？可她一個獨居女人受了傷，作為鄰居我幫她一下，怎麼了？”
　　“嗯，沒怎麼。”
　　以前我鬧時，他還沒那麼生氣。現在我不鬧了，他反倒更生氣了。
　　“周禾，你什麼意思啊？陰陽怪氣地給誰看呢？一天除了捕風捉影懷疑我，你還能做些什麼？你現在也就能當個家庭主婦了！”
　　我低頭自嘲一笑。
　　當初結婚時我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後來因為遲遲懷不上孕，我們走上了艱辛的試管之路。
　　那段時間婆婆又剛好摔斷了腿，沒人照顧。
　　沒辦法，我只好辭了職。
　　沈雲霄當時感激地抱住我承諾，一定會讓我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全職太太。
　　可後來，他一再地拿這個事嘲笑我，每一次我都會歇斯底里地和他大吵一架。
　　然後他會在我失控的那一刻諷刺我，“周禾，你這副潑婦一樣的嘴臉真是醜陋！”
　　此時此刻，我只是學著吵架時他的樣子，用他慣用的冷漠平淡對待他，他卻失控了。
　　我越過沈雲霄，出了門。
　　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你的購物袋沒拿。不是說我說你，你丟三落四的臭毛病能不能改改！”
　　他見我沒回去，這才趕緊追出來。
　　“我不去超市。”
　　許是我聲音太冷漠，他的聲音裡竟透著一絲緊張：
　　“這麼晚了，你不去超市還能去哪兒？”
　　可回答他的，只有電梯門關閉的聲音。
　　我確實沒有地方可以去，在這個城市一個朋友都沒有。
　　沿著路燈，在街上漫無目的走著。
　　這個時間出來的大多都是散步的一家人，有說有笑。
　　街邊的小商鋪生意也是異常火爆，整個街都是熱鬧的，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走了很久，竟來到了江邊。
　　電話在這時響起，是沈雲霄。
　　我沒接，直接按了掛斷。
　　以前我從來沒有漏接他電話的時候，我把他的號碼單獨設置過，即使手機靜音了，也能聽到他的來電。
　　可這一次，我直接掛斷了。
　　再響，再掛。
　　後來就不再響了。
　　我在江邊吹夠了江風，這才慢慢往回走。
　　回到家時已經是半夜了。
　　黑暗中，沈雲霄就坐在沙發上。
　　我知道他這是在給我臺階下，可我現在不需要了。
　　見我居然沒主動和他說話，他才開口質問我：
　　“周禾，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以前他總是應酬到半夜都不回來，我打了很多遍電話，他都不接。
　　我質問他時他總是說手機靜音了，沒聽見。
　　我掏出手機朝他晃了晃，“哦，手機靜音了，沒聽到。”
　　沈雲霄在黑暗中，氣得發抖：
　　“你是真不想好好過了嗎？”
　　藉著月光，我為難地看著他：
　　“你要是這樣想，我也沒辦法。”
　　我不再理會他，洗漱之後準備睡覺。
　　今天從早折騰到晚，我真的很累。
　　等我從浴室出來，沈雲霄已經躺下了。
　　他臉朝裡側，背對著我，顯然是在和我慪氣。
　　他在等著我去哄他。
　　我無聲嘆氣，揉揉發酸的眼角，躺下休息。
　　過了好一會兒，身旁傳出很大的翻身動靜。
　　若是在以前，沈雲霄就會抱著枕頭被子去隔壁房間睡。
　　可婆婆來了家裡，他只好用翻身表示他的不滿。
　　睡沙發是不可能的，他才不會委屈自己。
　　這一晚，我睡得很沉。
　　沈雲霄後來有沒有再翻身折騰我根本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把婆婆送去了療養院，不過晚上他還是在主臥睡的。
　　和以往的冷戰不同，這一次的冷戰是無聲的。
　　冷戰一個星期後，沈雲霄發了一份電子旅遊攻略給我。
　　“老婆，你不是一直遺憾我們結婚的時候沒有去蜜月旅行嗎？這回我們說走就走，去你一直嚮往的海邊，好不好？”
　　我隨意翻看著這份旅遊攻略，他說是他親手製作的，做得還挺用心。
　　只是翻到最後，我看到一行特殊字體的小字。
　　“期待和哥哥的第一次旅行哦～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