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概是我的话起作用了。
　　最近我探班爷爷车间干活，总会看见他盯着货发呆。
　　爷爷的身子骨不好了，干活没有从前利索，总要被新来的小年轻嫌弃。
　　我提防着郑乔会给爷爷穿小鞋，可一天下来连这个新主任的影子都没见着。
　　直到晚上，我搀扶着爷爷下班回家，碰巧在路边看见了郑乔，在他身边的还有奶奶。
　　那是我第一次看奶奶穿那么鲜艳的衣服，她擦了口红，没有授课时威严的样子，颇像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依偎在郑乔的怀里。
　　爷爷愣住了，手上拎着的烤鸭掉地，那是他拄着拐棍，跑了三条街，买给奶奶的。
　　他们温存的忘我，丝毫没注意到我们的存在。
　　我捡起一块石头，就朝那男小三砸：“老不死的，你抱着我奶奶干嘛呢！”
　　这一下，正好砸中了郑乔的头，他眼冒金星。
　　奶奶看到我和爷爷的那一刻，明显慌了。
　　她到底是个体面的教授，立马推开了郑乔，愣了一秒后扇了他一巴掌。
　　“发酒疯滚回家去，别等着我家孙女和老头子教训你。”
　　郑乔立马反应过来，捂着脸跑走了，路过我们时，眼里带着恨意。
　　奶奶整理好头发，捡起掉在地上的烤鸭，勉强扯出一个笑。
　　“这烤鸭是买给我的吗？”
　　爷爷冷着脸，夺过烤鸭：“不是，我准备拿去喂狗。”
　　奶奶的笑，僵住了。
　　郑乔是奶奶的初恋。
　　我从小就知道奶奶很要强，她习惯性的命令爷爷，事事推给爷爷。
　　可在奶奶的世界里，爷爷从来不是终身伴侣，充其量算一个好用的提款机。
　　因为郑乔家境殷实，刚毕业就出国了，两个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
　　奶奶就退而求其次，选了能吃苦，还愿意打工供她读书的接盘侠爷爷。
　　在那个包办婚姻常见的年代，多少人赚不到钱，打老婆撒气，天天喝酒不回家。
　　我爷爷却像个异类，每月的工资上交，还每天洗衣做饭，包揽所有家务。
　　奶奶一开始是个穷学生，可等考了会计证后，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可即便这样，似乎只有爷爷一个人依然过着穷困的日子。
　　我连拖带拽把爷爷拉去商场。
　　给他买昂贵的西装大牌的手表，将那双穿烂的草鞋扔掉，换成了鳄鱼皮皮鞋。
　　爷爷被塞在奢华的衣服里，不知所措的像个小孩。
　　直到我伸手，想把他手腕上细丝一样的金镯子拽下来，换成更重的大金镯。
　　沉默许久的爷爷，为难的开口：
　　“孩子，你有孝敬爷爷的这份心，爷爷已经很高兴了，可这镯子是你奶奶年轻时给我买的唯一东西，我戴了很多年，有感情了。”
　　爷爷精打细算了一辈子，总是下意识的觉得，东西坏了补补还能用。
　　可感情不似家电可以修，只要犯下原则性错误，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爷爷，奶奶送给你的东西，那就是你的了。”
　　“这是你们的夫妻共同财产，你有权决定怎么使用它。”
　　爷爷还是不愿意，在我的再三劝说下，才同意把金子融了，在原有的基础上合成一个新的。
　　我艰难的拽下爷爷手里的镯子，把细如发丝的镯子递给师傅。
　　师傅拿着镯子看了又看，皱眉道：
　　“哥们，这镯子黄铜的，融不了。”
　　爷爷忽然愣住了，佝偻的背在此刻更低了。
　　他完全想不到，自己珍视了一生的定情信物，只是个不到十几块的破烂。
　　我心疼的看着爷爷，却早在意料之中。
　　“没事，扔掉这个，给我们新做个粗的，要999足金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