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的风很大。
21楼望下去,车如蝼蛄人如蚁。
沈青尔好久不曾这么神思清明过。
6年前自从老公秦也的那些肮脏事儿浮出水面,她就一直处于狂躁之中,恨透了秦也,却又不甘心放手,日日歇斯底里,睡觉都在发疯。
两个月前儿子去世,她彻底的崩溃了。
这些年无数次以死相逼,没想到真正踏上天台的时候,内心竟如此平静。
此刻沈青尔十分清醒的承认,自己输了,彻底输了,早就输了。
输掉了青春,输掉了婚姻,输掉了家,输掉了自尊和骄傲,甚至,输掉了儿子。
儿子……
心口猛的抽痛,如万箭穿心。
她举起手里一直抱着的相框,里面是儿子的遗像。
18岁的大男孩,笑得阳光灿烂。
照片背面是她手写的一句话:
爱你胜过爱生命。
然而,她没保护好瑞恩。
一串泪珠顺着脸颊落下来,砸在遗像上。
瑞恩,妈妈来陪你了……
她闭上眼,纵身一跃。
干枯的头发乱舞着,白色的睡衣被风撕扯着。
然而速度突然变慢了一样,一个黑衣男子张着双臂跟她几乎平行下坠。
男子的脸满是嘲讽和不屑:
“怨念这么重,带回去也是个麻烦,不如给你个机会自己搏一搏吧……”
那男子双手捏了一个诀,口中念念有词。
沈青尔正自诧异,眼前忽然风搅雷动,紫色的闪电划破天际,穿透云海。
长天泼墨,浓云翻滚,眼前仿佛末日。
……
……
再睁眼,风流云散。
沈青尔正站在窗明几净的大房子里,手里还抱着一筐脏衣服。
面前是一个大大的穿衣镜,透过镜子,她看到自己,及肩短发,黑的,没有白。一袭鹅黄色家居服,洗得略有些褪色。
阳光透过大落地窗,洒下一室暖意。
客厅的照片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全家福照片。
她认得,这是她一手装修并认真打理的家。
门口玄关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换鞋,是秦也。
“今儿晚上要陪四川的客户应酬,你知道他们那边的人,特别能玩,结束估计到一两点了,明儿一早还要开会,我就在公司小卧室凑和一晚。你们不用等我。”
疾速下坠的不适感似乎还在,沈青尔一阵恍惚。
不是跳楼了么?
是做梦?
“爸爸!”一个男孩穿着睡衣睡裤从卧室走出来。
沈青尔瞬间怔住,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一般,手里的脏衣篮也掉在地上,砸中脚背,她却浑然不知痛。
她的儿子秦瑞恩!
瑞恩还活着……
这是11岁的瑞恩!
“爸爸,我昨天数学得了优,你回来的太晚,都没赶上签字!”
11岁的秦瑞恩完全没注意到妈妈的反应,睡眼朦胧的跟爸爸控诉着。
“你妈签也一样的,行了,我上班了。”
秦也匆匆撞上了门。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敷衍,一样的动作, 一瞬间沈青尔醒悟过来——
不是梦,是重生……
她回到了6年前,她37岁,那个女人找上门的那一天。
沈青尔浑身颤抖着走过来,伸手抱住儿子,揽入怀中。
像揽住自己的命运。
眼中却早已是大雨滂沱。
上一世的这个早晨,她像往常一样,早起给丈夫和儿子准备早餐,送走丈夫,送儿子上学。
然而,当天晚上一个女人就上了门。
女人叫吕嘉宝,是秦也的同事,拿着一张B超单,冷静的放在她面前,问她:
“他早就不爱你了,你为什么不离婚?”
婚姻的坍塌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