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耳邊風聲呼嘯，電閃雷鳴，靈魂在體內瘋狂震盪，我不做掙扎，任由身體飛速下墜。
　　馬上我就可以回家了。
　　在一片黑暗中，有人跟著跳了下來，死死抓著我的手，擋住了風暴，硬是將我拉了回來。
　　「慶鈺！你又在鬧什麼！」
　　我睜開眼，看到剛才還一臉漠不關心的赤狐，身上多了幾道傷痕，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死死盯著我。
　　「你以為自己跳下誅仙台，就可以彌補過錯了嗎？」
　　「你休想，我沒同意，你想死也死不了。」
　　看著赤狐眼尾泛紅，我恍然想起我剛到他來宗門，他們狐妖一族被各路追殺。
　　他修為受損，連普通弟子都打不過，身體也不太好，在外受了欺負也不說，一個人委屈地坐在地上眼尾通紅。
　　我搞不懂他有什麼可委屈的？
　　真是有病！
　　明明這十年間，是他把我關在煉獄，日日受盡折磨。
　　我不想浪費時間，站起身就要走，赤狐緊抓著我的手腕不放，亦步亦趨地跟著我。
　　「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等我將你交給仙醫，你要死要活都跟我沒關係。」
　　我懶得理他，在這裡最不想見我，恨不得我趕緊死的，估計只有我兄長了。
　　他覺得我拿人煉藥有辱門風，甚至得知我被關進煉獄，也只會感嘆罪有應得，連多看我一眼都不肯。
　　不過，這裡或許才是我離開的契機。
　　進入靈山幽谷後，原本滿山稀奇靈草一掃而空，變成了淡粉色的鈴蘭，中看不中用，還有劇毒。
　　我看得出神，沒注意慶黎款步走了過來，見到我臉上的溫和盡數褪去，變得有些不悅。
　　「你還回來做什麼，連九天雷刑都被劈死，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一個比你命還大的。」
　　話裡話外滿是嘲諷。
　　這是十年間，我和他第一次見面，果然他一開口，就巴不得我趕緊去死。
　　我愣了一下，之前他不是這樣的，我們的父親是靈山幽谷的宗師，慶黎完美繼承父親的優點，在醫術上天賦異稟。
　　醫者都是有悲憫之心。
　　從前，他最見不得別人受苦受難，拼命精進醫術，只為救更多人。
　　那時我也已拜入師門，慶黎醫術與我一個天一個地，但我勤學苦練，法力卻在他之上。
　　煉製靈藥需要各種奇珍異草，越稀有就越危險，他拿不到的，我就替他一一尋了回來，說上刀山下火海也不為過。
　　當他看到我拖著一身傷回來，眼裡滿是自責和心疼。
　　他帶我去靈力最濃郁的湯谷療傷，哭紅了眼睛說，如果我有什麼三長兩短，他也不活了。
　　他說，我是他在世上唯一的家人了，沒有誰比我更重要。
　　可是，自從他下山救了趙靈霖，還把她帶回幽谷，有些東西就像過了保質期。
　　變味兒了。
　　只是他不肯承認，我也懶得戳破。
　　趙靈霖一直病著，慶黎為了治好她，煉製多年的靈藥，拿給她當糖豆吃。
　　趙靈霖非但不領情，還嫌苦，趁慶黎不注意全扔了，病拖著一直不好，慶黎就使勁在她身上砸靈丹妙藥，抽空還會跟她逗樂子。
　　他們整日言笑晏晏，反倒顯得我像個外人。
　　這些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願多費口舌。
　　誰知，趙靈霖變本加厲，居然提出要在後山種鈴蘭。
　　我不過是拒絕了這個荒唐要求，她就把狀告到慶黎那裡去，我以為在這件事上，兄長會與我統一戰線。
　　但慶黎卻嫌我管得太多。
　　「你想種便種，不必管她。」
　　他說完，帶著一臉挑釁的趙靈霖走了。
　　我費盡心力栽種，能救人性命的奇花異草，就這樣變成了長著劇毒的鈴蘭。
　　後來趙靈霖墜入虛空，慶黎在我身上下了一種毒，一種只有他可解，卻能無限放大我痛感的毒。
　　這十年，日日夜夜我受盡苦楚，卻又死不了
　　怎麼也死不掉。
　　赤狐緩了口氣，對慶黎說：「霖兒回來了，師尊正忙著祭天大典，她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直在尋死覓活。」
　　「剛剛還在我面前跳了誅仙台」
　　慶黎面色不好，連個眼神都不願施捨給我，淡道：「她要是真想死，就不會在你面前跳誅仙台了，你無需理會，死便死了又不是什麼要緊事。」
　　赤狐異樣的情緒稍稍褪去，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畢竟她這種蛇蠍心腸的人，怎麼可能會捨得死？」
　　他頗有些懊惱，搖了搖頭，彷彿剛才的失態不是他。
　　慶黎甩袖走出一段路，毫無溫度的聲線，傳了過來。
　　「我答應霖兒會參加祭典，沒空搭理你，你好自為之罷！」
　　他話音未落，我已經將一整朵鈴蘭塞進嘴裡。
　　慶黎似是察覺到什麼，轉過身來，終於捨得看我一眼。
　　就這一眼，他瞬間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