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内静悄悄的,丫鬟小厮都各司其职,无一人窃窃私语。
崔太尉下朝后回房换常服,崔老夫人拿过熨烫板板正正的袍服,细心的为相公换上。一切安顿妥帖后,崔老夫人开心的说:“今日孔先生说容时写的策论都极好,不似书生的花团锦秀,见解独到,颇有风骨。”
崔太尉欣慰的说:“本想我们武将世家,儿孙都需到沙场打拼、抛头颅洒热血,建军功,才能换得家业长青。哪想容时争气,学问在国子监都数一数二。他儿时也曾跟父亲到处历练,走过的路、见过的事远比寻常举子要多的多,所以做学问才不会华而不实。”
崔老夫人应和道:“是呀,待科考完就要张罗婚事了,孩子们都大了,以后家还得靠他们操持。”
崔太尉捋着胡须点头,低头拉起崔老夫人的手,曾经的柔荑现已遍布皱纹,感慨万千,“这些年夫人辛苦了,尤其最近容时备考,家里让你安排的井然有序,无一不好。待孩子们都成家立业,咱们两人也可以游山玩水,逍遥自在了。天色尚早,不如一起去玉清筑看看容时吧。”
崔老夫人被丈夫夸的无比舒坦,哪有不应的道理。
玉清筑内亭台相接,轩榭起伏,竹林清幽,无过多的花草装饰,看得出主人品味清雅。
崔容时的贴身小厮谢筠和谢笙安静的守在书房门口,看到崔太尉和老夫人走过来,刚想进屋通报,崔太尉赶紧摆了摆手,表示不想打扰孙子读书。
书房内,崔容时身着墨色长衫,端坐于书桌前,神情专注,笔耕不辍。
书桌上井然有序的摆着纸、笔、墨、砚,书架上满满登登的都是卷轴,文史书籍等种类繁多,天文、地理皆有所涉猎,另一侧书柜放着字帖、宣纸、名人字画,再无其他摆设。
待写完最后一段论述,崔容时抬头舒展筋骨,看到门口等候的祖父祖母,立即上前行礼,“都是孙儿不好,让二老久等了。”
崔太尉笑着说:“无妨,本就是消食路过,看你凝神专注,就未打扰。”
崔太傅拿起书桌上刚写完的策论,论的是治水之策,工工整整的写道:“水旱灾害奏报为次,救济为要。《管子》曰:故善为国者,必先除五害……”
崔太傅频频点头,“你随父亲南下,倒是增长不少见识,治水之道确如你所言,堵不如疏。今日官家也提出,科考要重政务轻八股,这方面还是要多思量。”
崔容时恭敬的说:“是,孔先生近日也多讲时政,孙儿受益良多。”
崔老夫人想相公一定是考前想叮嘱一些要点,怕打扰祖孙交流,自己就先行离开了。
崔太傅分析了近期的朝堂政务,官家关心的国政民生,边关战事以及抵御外敌之策,恨不得将所思所想事无巨细的都讲出来。谈完了正事,想起今日朝堂趣事说道:“突厥可汗想要通过和亲求十年边疆太平,陛下子女不丰,适婚的也就剩下二公主,极有可能从亲王郡王的女儿里择人和亲。”
崔容时慌神了片刻,神情凝重的问:“官家兄弟也只有四人,两人赴了封地,只有贤亲王和安郡王在汴京,恐怕适婚的贵女并不多。”
崔太尉没多在意,点了点头答复:“是呀,今日安郡王爱女心切,居然上报长乐郡主已经有了定亲对象,大下个月就成亲,倘若无法成亲,这就是欺君之罪,也是病急乱投医啊。”
崔容时沉默了片刻,“确实过于仓促了,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崔太尉拍了拍孙子的肩膀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会有解决对策的。后日你就下场考试了,这两日早点休息,我们崔家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举人,你已经是光宗耀祖了,莫要紧张。”
崔容时点头应下,恭敬地送走祖父,一个人默默的坐回到书桌。眼前浮现的是那张字迹清秀、条理清晰的退亲书和腰若细柳、肩若削成的背影,如此端庄得体的女子怎能受得住无尽的风沙和贫瘠的生活,会有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