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婆子当着老太太的面,没敢给秦嬷嬷留面子,直接就把瘫软在地的秦妈妈拉了出去,红莲跪在那里,哭也不敢哭。
侯夫人的视线掠过娇弱样的三儿媳何氏,面露慈爱之色,“老三家的,你有了身孕,平日里可得仔细些,秦大家的没伺候好五娘,如今处置了秦大家的,不如给娘个薄面,把红莲带去了,叫她好生伺候五娘?”
三奶奶何氏晓得侯夫人必是要把红莲塞入三房,总算不是以姨娘的名头塞进来,心里稍稍松口气,“多谢娘,红莲去了我们三房,娘身边岂不是少了人,儿媳真是受之有愧。”
侯夫人最最厌烦三奶奶何氏这一套,“我身边还能缺了人不成?且让红莲去伺候五娘,顶个大丫头的缺。”
三奶奶何氏再三谢过侯夫人才要带袁澄娘回三房,偏袁澄娘还不肯走。
“娘,女儿要留在祖母身边,伺候祖母。”她巴巴地瞧着侯夫人,一副孺慕之情。
侯夫人摸摸她的脑袋,“待祖母身子好点,就让人接你过来,可好?”
袁澄娘恨不得立即打开她的手,不过还是忍着,真跟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那祖母可得早点好哦,孙女就盼着回祖母这边。”
她依依不舍地回了三奶奶何氏身边,何氏俗牵她的手,她还不肯,就去拉红莲。
红莲心中委屈,当着一屋子的人,便是再有委屈也不敢露出半分,原本过去当三房的姨娘,如今却成了五姑娘的大丫环,见着五姑娘伸过来的小手,她不得不就势站起来身,跟着五姑娘一道走。
杨氏见着三弟妹跟那侄女都走了,嘴角往上一扯,“娘,亏得您心慈。”她早就看红莲不顺眼,见红莲跟三房的走了,到是非常的高兴,高兴劲就喜于形色,身为二伯总不能没皮没脸地去弄侄女的大丫环。
侯夫人晓得她一贯没有眼力界,也不跟她置气,“都下去吧,我也乏了。”
世子夫人刘氏自是比二弟妹杨氏有眼力界,冷眼旁观就晓得刚才是怎么回事,视线往粉月身上一扫,见粉月低了头,眼神多了点厉色,带着一众丫头婆子也跟告退了。
待世子夫人刘氏与杨氏一走,秦嬷嬷到是回来了,还带着定方师太。
她这一到二门上,就听到平日与她相熟的婆子把事儿一说,她不由大惊,连面色都变了几变,只是身上带着重任,就将定方师太带到偏房让丫头们先伺候着,她自己则连忙地在侯夫人面前请罪。
“老太太,都是奴婢的不是,”秦嬷嬷是真心实意来请罪,半点都打不得虚,“奴婢那儿媳平日一贯是蠢笨,竟是不晓得好好伺候五姑娘,还将脏水泼到五姑娘身上,差点叫五姑娘落了个恶名,都是奴婢的不是,没调教好儿媳,请老太太责罚。”
侯夫人眯着眼睛躺在榻上,闻言,眼睛都没睁开半点。
秦嬷嬷总想着娶个儿媳笨是笨没关系,总能调教出来,没料到儿媳那么笨,到叫三奶奶何氏解了结过去,她孙女儿到是得了儿媳的容貌,幸亏有股子伶俐劲,不像她那个蠢笨的儿媳,见老太太没理会她,她心里到是急。
不过,没有老太太的吩咐,她可不敢站起来,“老太太,奴婢方才将五姑娘的生辰八字给定方师太瞧了瞧,定方师太说五姑娘命中与老太太相克,必不能同在一屋里。”
听得此言,侯夫人才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透着厉色,便是瞧向心腹秦嬷嬷,也是一贯没有多少暖色,“红莲去了三房给五娘当大丫环,你觉得如何?”
大丫环?
秦嬷嬷来前就晓得这事了,面上半点纠结全无,跪行到老太太面前,“是老太太心慈。”
侯夫人这才露出几分夸赞的神色,竟是亲手将秦嬷嬷扶起来,并让屋里伺候着的丫头们都退了下去,“亏得红莲晓事,还能替我分忧,都是我那个不中用的儿子,累得叫红莲得去三房。”
府里二老袁克农一手由秦嬷嬷奶大,秦嬷嬷自是晓得他是个什么性子,见了女色就两腿撒不开的主,红莲便让他看上了,二房里姨娘虽有,都是叫杨氏折腾的不成人形,二爷嘛喜新厌旧,向来不把得手的女人当回事,红莲若是跟了他,绝对谈不上什么前程。
秦嬷嬷听侯夫人这么一说,心里最晓得侯夫人护短,嘴上也就这么说说,她赶紧道,“老太太可别这么说,二爷一表人材,哪里是我们家红莲配得上,这都是红莲没福分,望老太太给奴婢一点儿薄面,叫奴婢那个蠢笨的儿媳家去?”
既要人干活,就要给人点甜头,侯夫人自然是懂这一套的,当下就应了下来,“快快把定方师太请过来。”
她这边请定方师太进得屋里,三奶奶何氏则是跟女儿一道儿回了三房,两母女就各自回院,红莲跟在紫藤并珍珠身后,不敢稍前一步,如袁澄娘这般身边已经有两个大丫环,再多个红莲,硬是别房姑娘都多了一个,显得不一般来,真真是印证了侯夫人独宠袁澄娘的话来。
三奶奶何氏回得房里,紫娟便亲自将安胎药端上来,见珍月已经替三奶奶解了钗环,去了粉饰,见三奶奶何氏脸色更白,额间竟是冒汗,便是心里大惊还是压着那份惊意将药递了过去。
三奶奶何氏将药一口喝尽,便是药再苦,她也得喝,腹里这孩子,她不知道盼多少年,如今澄娘足足六岁,她有幸怀了身孕,便是自己再多吃点苦头也是心甘情愿。
珍月并未随着三奶奶何氏过去,早在外头见到跟着三奶奶何氏一块过来的红莲,见红莲并未随着三奶奶何氏来得上房,而是跟着五姑娘去了春来居,她便有点好奇,此时见着三奶奶躺下,就跟着紫娟退出去。
待得退出屋里,珍月压低了声音问道,“紫娟姐姐,红莲怎会去五姑娘那边,可是老太太叫她过来有事?”
紫娟将药碗递给外头守着的小丫头,“老太太赏给五姑娘,顶了秦妈妈的缺,专门伺候五姑娘。”
珍月一惊,“那秦妈妈呢?”
紫娟冷眼瞧她,“她伺候五姑娘不周,自有老太太处置。
珍月自是晓得打从五姑娘生下来,秦妈妈就一直伺候五姑娘,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就让老太太给换了,换的还不是别人,正是秦妈妈的女儿,侯夫人面前顶顶得意的大丫环红莲,她听到是侯夫人的主意,便是有满肚子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袁澄娘回了屋里,往窗下一坐,见着窗外迎春花开得正好,不由就看向站在屋外的红莲,也就紫藤跟珍珠跟着她进了屋,红莲瞧着很是本分,没有她的吩咐不敢进屋一步,当下就叫袁澄娘冷了脸。
侯夫人把红莲送到三房来打的主意,她上辈子看不清,这辈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估计侯夫人早打算着利用她跳湖这事儿,逼得她娘不得不同意给她爹收个姨娘进来,谁知道她重生一回,早就把事同她娘一说,粉月那边就改了口。
她明明是逃了一回侯夫人的算计,心里还有些惴惴然,在这府里哪里有他们三房容身之处,偏她祖父老侯爷还在世,哪能容得了她们三房出得侯府!“我瞧着红莲长得挺好看呀,比起二伯的新姨娘都好看。”
袁澄娘的二伯便是袁克农,新近纳了个姨娘,那姨娘姓李,也不知道打哪里纳的,长得可美了,袁澄娘见过一次,瞧着红莲并不比那位新姨娘逊色。
紫藤没料到五姑娘会说这话,面上露出一丝惊愕,“五姑娘?”
袁澄娘懒懒地靠在窗口,嘴上骄纵的反问回去,“难道不是吗?”
紫藤哪里敢附和,就听着罢了,
袁澄娘晓得她比较稳妥,屋里坐不住,且站起来,“且叫她跟着伺候我。”
紫藤听了话就让珍珠也跟着伺候。
袁澄娘就沿着右边儿走,打从这边过去便是当年的红莲姨娘所住院落,离她娘的院落最近,没过多久,红莲姨娘就生了个儿子,更宛如成了三房的“主心骨”,不过明面依旧是姨娘罢了。
“红莲,觉得这院可好?”她停下步子,转身问红莲。
红莲走在最后头,并没有凑到她面前讨她欢喜,被她问起更是副惶恐样,“奴婢愚笨,五姑娘说好便是好的。”
袁澄娘听了更不喜,早就对红莲心里暗恨,看见她的人更加不喜,索性将在侯夫人面纵出来的骄气摆了个十足十,“你娘诬蔑我自己跳了湖,我瞧着方才在祖母面前你还想替你娘求情来着?”
红莲一听,心下不安,忙跪了下来,不管地面铺着石子,这一跪,她就觉得双膝疼得厉害,又不得不跪,“求五姑娘饶了奴婢。”
袁澄娘看着跪着的红莲几乎与她同高,见她跪着并没有半点不忍心,反而是多了恶意,“我晓得祖母的意思,你娘没伺候好我,祖母让你过来伺候我,就是想我出出气,且跪着吧,等我心情好了,再叫你起来。”
她笑得天真,落在红莲眼里就跟恶魔附身一般,就算是双膝再疼,也不敢站起来,暗地里对跟在五姑娘身后的一个小丫头递了个眼色。
袁澄娘见此状,未半点掩饰脸上的喜色,出了三房院子,往着廊下走过去,迎面过来身着粉嫩裙装的少女,莲步轻移,有些曼妙的姿态。
未得袁澄娘先出声,就听得对面的少女漾开甜美的笑脸就朝她走过来,“五妹妹,可是好些了?我本过来瞧你,怎么你就出得院来了?”
这便是大房嫡女二姑娘袁明娘,拉着袁澄娘的手就嘘寒问暖,好一副姐妹友好之态,让袁澄娘真想挥开她的手,还想顺便将她脸上的笑意都给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