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欲言又止,万分为难。
侯夫人索性一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丫环都出去,“说吧。”
秦嬷嬷附到侯夫人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定方师太说四爷的八字较轻,必不能高中。”
侯夫人眼里一亮,似乎气色都好些了,笑斥道,“就你爱胡说,都给了那师太多少银子,才叫得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嬷嬷连忙摇头,“老太太,奴婢哪里敢糊弄您呢,真是定方师太算的。”
侯夫人叹口气,“不管真也好假也好,你都是想哄我高兴呢,这侯府,也就你时常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心上了。”
秦嬷嬷作势抹了抹眼睛,“大爷跟二爷都是记得您的,大爷虽然外放,年节是一样儿都没落下,老太太都别这么伤两位爷的心。”
侯夫人看着发间几丝银发,“你也别宽慰我了,我自己的儿子还能不知道吗?看看老二,这么多年还在工部当个主薄,一点上进的样子都没有,就晓得把一个个女人往院子里拉。”
秦嬷嬷有心想说一说,到底人家是亲母子,话就吞了回去,“二爷是纯孝之人,如今不过是时运不济。”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到十分不以为然,就二爷那资质,若是不出错,也就在主薄一位子待到死了;若是出个错,便会被早早地捋走了。
侯夫人还是忍不住再叹了口气,“我那个侄女就瞧着聪明,早知如此,就给他娶个更得利的媳妇才好。”
这话才让秦嬷嬷听得心惊,那是亲侄女!“老太太——”
侯夫人摆摆手,“你也别吓到了,我就那么一说,定方师太说的事可真让我为难呀,五娘虽不是我嫡嫡亲亲的孙女,也在我身边养了几年,我哪里就舍得叫何氏给得了去?偏定方师太说她与我相克……”
秦嬷嬷适时露出惊惧的表情,“老太太可为自己保重身体。”
侯夫人真真是一脸的为难,“我哪里舍得把人送去庵里呀,那庵里清修,过的清苦,五娘一向受我宠爱,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秦嬷嬷赶紧接话,“能为老太太祈福,都是五姑娘当孙女的福气,哪里会是受苦?”
侯夫人还是深有顾虑。
这边主仆二人一搭一唱极好,蒋欢成回到院里,白日没照过面的两个丫环就殷勤地上得前来伺候他,木生是小厮便回了前院。
两个丫环身形差不多,眉眼秀丽,身高稍微有点差。
红袖同红月朝蒋欢成福身行礼,“表少爷,奴婢是红袖(红月),是大奶奶吩咐吴妈妈叫我们过来伺候您。”
蒋欢成眼里掠过一丝不耐,“我想洗个脸。”
席上喝了点酒,他脸色绯红,还有点烫。
红袖与红月立即听话地弄来热水,拧了帕子便踮起脚想替他擦脸,蒋欢成并不让她们伺候,反而是将帕子拿过来自己往脸上擦,不止亲自擦脸,他还动手再将帕子在温热的水里搓了搓。
红袖与红月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蒋欢成到是干脆,“你们都下去吧,睡在外头,我不要人在屋里守夜。”丫环榻前守夜都是惯常的事,他对侯府有种反感,尤其宴中瞧见侯府里乱糟糟的样子,他更不是想在侯府多留。
红袖捧着热水,红月拿着帕子,两个人一块儿退出了里屋。
屋里退出去两个人,蒋欢成才觉得自在许多,他在西北,自小身边祖母便没安排过伺候他的丫环,猛地一到京城,就有两个丫环伺候他,他着实不习惯。
他对于侯府有点简单的了解都是来自于他的祖母,祖母自嫁到西北后就再也没回过,跟侯府年节时到是有来往,祖母对侯府上下了解的都差不离。他的记忆力惊人,即使是才瞧过一眼,也数得出来府里少了谁,据说三房有个养在侯夫人身边的娇纵五姑娘,好像没见人呢。
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习惯性地会对一天的所见所闻来个总结。
他一沾床就睡了。
侯府世子夫人刘氏刚回去,就看到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吴妈妈面色不是挺好看的走过来,她累了一天,多少有些不为难,“这都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吴妈妈叹口气,“大奶奶,三爷把伺候五姑娘的珍珠打发过来让您来处置呢。”
世子夫人刘氏脸色一凛,“都是怎么回事?”
吴妈妈摒退一旁伺候的小丫环,“三爷说珍珠胆大欺主。”
接着她就把五姑娘院里的事一说,尤其是珍珠帮着秦妈妈贪了三爷自外边带回来给五姑娘的玩意儿这件事更是往详细里说,听得世子夫刘氏怒火高涨,“打二十板子再叫他们家的人给接回去!这都是仗着谁的势,五姑娘那是我们侯府的姑娘,她一个丫环也敢帮着一个奶娘贪墨姑娘们的东西!真是好大的胆子!”
吴奶奶一听得二十板子,脸色微白,“还望大奶奶手下留情,珍珠已经许了奴婢侄子,年后就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世子夫人刘氏瞪着她,眼神像是要吃人般。
吴妈妈哪里还敢再说下去,声音就断在嘴里。
世子夫人刘氏见她不敢再说,又收了收情绪,“你下去吧,明天再送个机灵点、不,找个老实点的丫头去三房,打板子的事你自己看着点,别说我不给你脸面!”
吴妈妈连忙跪谢,迫不及待地就退出去。
屋里灯火明亮,世子夫人刘氏一身的疲惫,身边的红玉替她敲起背来。
一天到晚忙来忙去,还要忍受侯夫人时不时的挑剔,还有二弟妹杨氏在后面总是想着在府里分杯羹,也不看看他们二房都是些什么货色!
大清早,阳光从窗口透进来,落在袁澄娘身上,她微眯着双眼,神情有点懒懒,压根儿不想起来。
紫藤麻利地替她穿好衣裙,又替她套上绣鞋,“好姑娘,得起了。”
她声音轻轻的,很温柔。
红莲在边上替袁澄娘梳头,梳的头跟昨天一个样,可爱的包包头。
袁澄娘恨不能得再赖在床里一早上,想着她娘,不由朝紫藤张开双臂,娇娇地道,“抱我去娘那里,我要同娘一块儿用早点。”
紫藤微弯腰就将她给抱起来,吩咐红莲道,“将姑娘的早点都带过去。”
红莲并不多话,应声就去取早点。
待得红莲走开后,袁澄娘便凑向紫藤的耳朵,“紫藤,珍珠怎么样了?大伯娘那边不知道处理得怎么样了,澄娘很想知道。”
紫藤是侯府家生子,消息自是灵通,“大奶奶发落了珍珠二十板子,已经被他们家人接回去了。”
袁澄娘听了就再次问道,“没断气?”
紫藤心一滞,“奴婢听说没有。”
袁澄娘听得“咯咯”直笑,“二十板子还能接回去?上回老太太屋里的小丫头惹了事,十板子没过就绝气了,紫藤姐姐你还记得吧?”
她有着孩子气的天真,好像对残忍这种事一无所知。
听得紫藤心里发颤,“记、记得。”
袁澄娘到是疑惑地看着她,“紫藤姐姐你怎么结巴了?”
圆溜溜的眼睛,天真地看着她,没能让紫藤的心安定些,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害怕。
“奴婢听说后就一直在害怕,五姑娘别提这事了。”她害怕的哀求。
袁澄娘“咯咯”笑,“紫藤姐姐你害什么怕呀,你又没干什么事。”
紫藤此时还真的认同了昨儿个珍珠说的五姑娘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说法,娇纵归娇纵,却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叫人害怕,尽管她还是个孩子。
“姑娘,奴婢听得老太太昨日请了定方师太过去。”她不由说道。
袁澄娘早就知道定方师太定会上门,也知道侯夫人有什么后招在等着她,听得紫藤这么一说,不由装作好奇样,“老太太不是最信佛吗?请定方师太到侯府里来,有什么值当一说?”
紫藤咬咬牙,附在她耳边轻声讲道,“定方师太给姑娘看过八字,说姑娘跟肖虎之人相克,若要化解相克,姑娘需去庵里念经祈福。”
袁澄娘听得“咯咯”直笑,像是听见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得紫藤心里头没底。
袁澄娘懒得理会她,想着上辈子谁也没同她事先说过这事,紫藤是家生子,她这当主子的被关的独院里念经祈福,她就跟着换了主子。
这一回,侯夫人的手段还是这么粗暴简单,却是相当的管用。
别人不知道,袁澄娘却是清清楚楚地知道侯夫人肖虎,那么与她相克之人必是侯夫人,她当孙女的为祖母去庵里念经祈福,完全是一片孝心!
孝心可嘉!
孝字压头,她袁澄娘基本上不可能全身而退,连能不能回侯府都不好说。
不过,她还是夸了紫藤,双手拍得清脆响,“紫藤姐姐真厉害……”
此时,已经到了三奶奶何氏屋前,紫娟听得声响连忙出来相看,见五姑娘被紫藤抱着过来,“姑娘,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奴婢瞧着姑娘心情很好?”
“是五娘来了?”
“是五娘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三奶奶何氏与三爷袁克立的声音。